第60章

  但夏瑜是不同的，只有她不同。
  戚雪心里清楚，是她贪得无厌，是她想要网络上热烈的情感投射到现实里。
  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如果第一次见面夏瑜表现得就像个狂热粉丝，她反而不会那么挂念。
  那头的夏瑜还在试图解释，虽然解释半天效果也和哑巴着急差不多，但这边的戚雪已经反思完一通。
  归云：“没关系，如果可以，请你画我。”
  声音没有刻意压低，不过，也的确和她平日说话的声线有一点点区别。
  或许是想到小朋友撒娇时候可怜巴巴的眼神，或许是来回把那句“姐姐”听了三四遍，或许是再也掩饰不住心底的感情……
  女人嗓音中带了点哑，明明是字面上看，是一句郑重请求，尾调却微微上扬。
  别样地勾人。
  夏瑜本打算做做心理建设，再点开那条语音，可这论坛老旧卡顿的页面，输入语音键时灵时不灵，她说话时按住屏幕的拇指略一滑动，语音条开始播放。
  “请你画我。”
  她是第一次像别人征求同意，又何尝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请求？
  公寓内陷入沉静，唯有女人经过电流转换稍显失真的声音传来。
  “……”躺在沙发上的女生双手捂眼，失去支撑的手机掉落在胸口，紧紧贴着她。
  好像心跳快得能传进屏幕里。
  再度拿起手机打字，仿佛指尖也微微发麻。夏瑜从来不觉得她是颜控声控什么的，说颜控，家里长姐就够雍容华贵大美女了，这么多年她只关心戚雪的长相。
  现在能切实牵动她心绪的人多了一个。
  虽然开头是基于乌龙、误会和相互隐瞒，但对方在慢慢变得具体，鲜活……
  好像下一个转身，就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脸颊到耳后一大片肌肤温度都在上升，小夏总拿起手机，还想摆出一副“不就是一条语音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的态度。
  夏：姐姐姐姐，你声音好好听哦（星星眼）就是听起来嗓子有点哑，是不是这两天有点受凉呀？
  夏：哼，八百年前就给你打电话了，现在才肯开口。我都要怀疑你的工作是不是按字收费的，小气吧啦！
  夏：“你看我就不会这样嘛，我多大方，我一天能发十条语音！”
  夏：（小狗叉腰.jpg）
  早就排除了正确答案，完全不会把富婆姐姐往现实里认识的人身上联想，自然也不知道对方早就看穿了她。
  看出她从已读到回复之间不正常的间隔长度，看出她开心时候打字会变快，紧张时候也一样。
  怕把小朋友逼急又生气，归云适时岔开了话题。
  归云：所以晚上看什么电影？挑好了吗？
  夏：那个……那个……
  夏：我是打算看那部恶搞喜剧片的，就是那个恶搞知名恐怖片的喜剧片！很久以前我发小带我看过前半段。
  夏：后来我一个人想看完，但中间杀手杀人的那一段，虽然很无厘头，但我看着还是有点怕怕的……（着急地直蹬腿.jpg）
  夏：“姐姐，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看呀？”
  也是被她摸到窍门了，每每遇上这种句子，就立马从文字转为语音。
  戚雪被她哄得没脾气，嗯一声答应下来，还要安慰她。
  归云：别怕，肯定陪你。那我先去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我们六点半见。
  归云：对了，看电影的时候要不要喝点什么？
  夏瑜喜欢喝奶茶这件事，认识没多久就成了共识，归云也没少给她点奶茶，每次她也会回礼一些等价的小礼物，或者在寄周边时候多塞小零食作为答谢。
  她们都习以为常。
  不过今天，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同。
  今天夏瑜不打算出门，她甚至早上起来没有好好梳头，乱糟糟的长发里混着天生打卷造成的翘起，被她一把抓起，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衣服也是睡衣。
  按照往常透露给归云的地址，外卖只会送到物业门外的外卖柜。
  她犯懒了，不想出门。
  捧着手机蹙眉纠结，夏瑜最后还是小心地打下几个字。
  夏：好啊好啊，姐姐你让外卖送到一号楼17楼229吧，还是原来的小区。
  另一边，女人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唇角微勾。
  “没有防备心的小朋友……”
  夏：对了对了！姐姐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啊？你是不是现在就在s市？要不我也给你点吧！
  夏：今天还要控制热量摄入吗？（小狗探头.jpg）
  归云：要的，不过我还没吃晚饭，可以喝咖啡。（小狗哭泣.jpg）
  夏：那我给你点椰青美式！
  归云：不要美式，两百大卡以内就行！（小狗举牌sayno.jpg）
  归云：【地址截图】
  “……啊？”看了眼地址，是内环边缘的一个写字楼，夏瑜在脑海里搜索一翻，一点信息联想也没有发现。
  那片区域既有写字楼，又有商场，还有公寓和平层住宅，富婆姐姐留下的地址也是一个社区的外卖柜。
  “公司吗？还是出差暂住？”反正对方不是本地人，地址也只是暂时的。夏瑜没放在心上，倒是挑选花了她一点时间。
  她平时喝饮料很少看热量，搜了一下牛奶的热量，又掰着指头算了好一会儿，最后发现有些店铺会把热量标注在产品页。
  于是她凭感觉选了一个拿铁。
  预约配送，定好时间，夏瑜几乎是掐着点守在门前等外卖。
  她们俩的外卖应该是同时到的。
  “还怪紧张的，第一次给别人点咖啡。”
  说是在等外卖，其实过不了几分钟就要看一次私信聊天框。
  归云：拿到了，时间差不多，开始吧。
  归云：【照片】
  嘴上说着有些怕怕，到了点夏瑜却让智能家居关掉所有灯，放下幕布打开投影仪。
  “看电影嘛，还是大屏比较舒服。”鼓捣完网站投屏，夏瑜深吸一口气，主动发出连麦申请。
  这次页面很快就跳出【连麦申请已通过！咕！】的提示语。
  房间里暗下来，一行惨白标题和几个鬼脸出现在幕布上。
  电影开场了。
  夏瑜端起奶茶杯，紧张地搅拌，这杯不是她惯常点的多冰，而是常温，所以没有冰块碰撞的声音来缓和氛围。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可对声音敏感的她，能听见手机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嘟囔一句，夏瑜认真看起了电影。
  刚开始十几分钟，她就后悔了。
  毕竟是无厘头恶搞电影，没什么剧情可言，偶尔还会有擦边镜头出现。
  今天的观影过程没有碎碎念，夏瑜还会动不动端起奶茶一阵猛嘬，妄图消减一点点“带姐姐看擦边”的尴尬。
  如此反复几次，很快，她听见吸管底传来咕噜咕噜的空吸声。
  喝完了。
  两个小时的电影才过去四十分钟，接下来尴尬的时候忙什么啊……
  “呵……”放在桌上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一声闷笑。
  女人莫名的笑声中，画面里杀手开始追杀主角团，正好是之前夏瑜看到一半的地方。
  女生捏紧了手中的空杯子，目不转睛盯着幕布。电影开始前，她特地把房间里的抱抱熊拖到了客厅，坐在抱抱熊怀里看。
  可现在，毛茸茸的熊身也不能给她依靠，反倒是余光瞥见，熊熊两只眼睛反射电影画面，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彩。
  “不怕，这是喜剧……”抬手遮住抱抱熊的眼睛，夏瑜又念叨两句，“你不要看，要鲨人了……”
  手机里的归云在笑完那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弄得女生心里毛毛的。电影里配角面对杀手，还在用恶作剧的心态对待，明明是非常怪诞夸张的搞笑剧情，她现在有点笑不出来。
  “咚咚咚——”
  小公寓客厅离门口很近，黑夜里敲门声头一次这么刺耳，夏瑜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发出和配角同频的尖叫。
  “您好，同城快送。”
  “我没有买东西啊……”颤巍巍走到门口，女生捏紧了手机，准备形式不对就拨出紧急电话。
  好在语音那头的归云适时开口：“是我买的，吓到你了对不起。”
  “啊？”听到是富婆姐姐买的，夏瑜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另一半全是疑惑，“怎么这时候突然买东西给我啊？”
  还是同城快送？
  房门打开一条缝，门外的确是穿着统一工作服的快递员，手上拿的也不是快递盒，而是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看见塑料袋上有些眼熟的商标，夏瑜脑海里划过一个猜想，她伸手接过袋子，没问语音另一端的人，直接打开了袋子。
  电影早被归云暂停，每个紧张的音乐和聒噪的配角，女生打开玄关灯，从袋子里拆出一只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