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暖香阁是教坊司所开，但并不是所有姑娘都是罪臣之女，有一些来自民间，通过正常的人口贩卖而来。
慕寄蓉就是通过人贩子买来的，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她不在暖香阁，而在鹿城的一家青楼。后来又去了秦淮，有了名气之后，才到的暖香阁。
鹿城，就是现在的昆山，昆曲的发源地。
但据沈炼调查到的信息来看，那一晚是慕寄蓉和陆绎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接触。
“那这是陆同知第一次去暖香阁吗？”裴籽言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不过她并不确定。
“以我对他的了解和所知来看，他是第一次。”
沈炼说得严肃，裴籽言却差点笑出声。她抿了抿唇，总算是憋住了。
“有可能陆同知是去调查什么事情的，而这件事，和慕寄蓉有关。”裴籽言皱起了眉头来，什么事情如此重要，让他连岑福都没有告知呢？
“和慕寄蓉有关系的人太多了，要一一查明，需要一些时间。”沈炼也觉得这事蹊跷，陆绎他算是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的心性，他很是了解。
他们俩算是同种，都是铁树类的。
“那就辛苦哥哥了，今晚我烧几个荤。”裴籽言袖子一挽，干劲十足。
家里又多了一口青壮年，饭菜量都需要加大啊。
吃过饭，天色一黑，沈炼和靳一川都穿上了夜行衣，他们今晚要去排查和慕寄蓉有关系的京中人士。
裴籽言的任务还是照顾陆绎，油灯的光线太暗，她不希望那双犀利的大眼睛近视了，所以只是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给他讲故事。
“绎儿你看，在那颗最亮的星星上，也有和我们一样的一个大明。但是那个大明内忧外患，又有瘟疫，又有旱灾，还有外敌。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有一个英雄出现了。他武艺超群，正直且善良……”
“他叫什么啊？”陆绎打断了裴籽言的讲述，他想要先知道英雄的名字。
“绎儿想给他取什么名字？”裴籽言笑了起来，她想要把未来大明可能遇到的问题告诉陆绎。如果真的发生了，也许他会有一些对策吧。
“那就叫陆绎，我就想做英雄，比我爹还要厉害的大英雄。”陆绎很骄傲地抬起了下巴来，他一直都想超越父亲。
“好吧，咱们的小英雄陆绎呢，他武艺超群……”裴籽言觉得自己好像在玩模拟人生啊，儿子都养起来了。
讲了半烛香时间，陆绎睡着了。裴籽言轻轻地帮他盖上了被子，准备也回去睡了。
就在这时，一声惊雷炸响，隔壁的狗都叫了起来。
“啊！”陆绎也醒了，他直接抱住了裴籽言的腰，一头撞进了她怀里。
“嗷！”裴籽言低呼了一声，这小子头好硬啊，撞得她猫咪痛！
第14章 顿牟掇芥
“绎儿乖，不怕，不怕啊。”裴籽言忍着痛，安慰着陆绎。不过她不能用原台词，因为那样就是抄袭了，“打雷呢，是因为下雨的云呢，分阴阳正负两极。当这两种云碰到一起呢，就会释放出大量的能量，从而引发出极大的轰鸣声。”
“啊？”陆绎皱着眉，他的注意力立马被带偏了。比起雷声来，弄不明白的问题似乎还要可怕，“阴阳我知道，但什么是正负啊？”
“正负就是……”裴籽言一边想，一边在家里翻找了起来。她找到了一块琥珀，又用剪刀剪了一块丝绸下来。拿起笔，在琥珀上写了个加号，再在丝绸上写了一个减好。
“这是正，这是负。”裴籽言将琥珀和丝绸摩擦了起来，掌心微微发热之后，她便停了下来，“手指伸出来。”
陆绎有点怕，她又是雷啊，阴啊，阳的，总感觉很危险。但是他还是伸出了食指去，裴姐姐对他那么好，还给他做那么多好吃的，他又怎么能不信任她。
当两人的食指尖在空中碰触到一起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陆绎看到一丝亮白色的小闪电出现在了自己的指尖。
好像被蜇了一下，他觉得指头酥酥麻麻的。一股细细的电流顺着指尖蔓延，直击到了他心尖。
“这就是静电。”
“这就是顿牟掇芥。”
裴籽言和陆绎同时说了出来，虽然词语完全不同，但其实就是同样的东西。
东汉王允在其著作《论衡》中已经记载了静电这一现象，顿牟就是琥珀，当琥珀被丝绸摩擦之后，就会吸引起像草芥一样微小的物体。
《论衡》陆绎看过，只是那是22岁的他看过，不是8岁的他看过。
裴籽言愣了一下，她也知道这个词，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八岁孩子能看懂的书。
“陆同知？”她试着喊了喊，陆绎这是要恢复正常了吗？
“你叫我爹做什么？”在陆绎八岁的时候，陆廷刚好就是指挥同知。
不知为何，裴籽言松了口气。要是在此刻陆绎恢复了神智，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了。
“没有，没有。既然绎儿知道了闪电的奥秘，那就应该不怕啦。男子汉大丈夫，要自己睡觉哦！”
说完裴籽言就跑了，她的心跳得和好像有人在玩击鼓传花一样。
拍拍胸口，又有点疼。
这个臭小子，刚才撞那么大力，她的胸肯定青了！
陆绎看着裴籽言跑出门，他躺在床上，纯真而迷茫的眼神慢慢变得犀利了起来。
这一场春雨下了大半夜，清晨推开窗，满满的都是放线菌的味道。
裴籽言朝陆绎睡的厢房看了一眼，他应该还没起床。挽起袖子，她去厨房做早饭了。当她愁眉苦脸开始和打火石做斗争的时候，沈炼回来了。
他拿过打火石，轻松地点燃了炉灶。
“查得怎么样了，二哥？”裴籽言揉起了面团来，今早就吃油条吧。
“四妹你可知白莲教？”沈炼烧着火，在春夜里奔袭了一夜，终于是有了些暖意。他抬头看向了正在炸油条的裴籽言，突然觉得有家室其实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知道啊，这慕寄蓉是白莲教的人？”裴籽言熟读金庸古龙温瑞安黄易所有著作，当然知道白莲教了。
白莲教创建于南宋，最大的本事就是撺掇民众搞事。无论你是什么朝代，昏君还是明君，反正搞事就完事。明朝闹腾得更加厉害，还打出了反明复元的口号，简直病得不轻。
“十有八九，她的恩客之中，有几位跟白莲教有关。还有几位，似乎都和陆同知中了同一种毒。”突然变得痴傻，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是在去了暖香阁之后。很多家族都选择了隐瞒下来，到处寻医。
“中毒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什么身份？”裴籽言看着沈炼，不由得和他一样，也皱起了眉头来。难不成白莲教要搞大事，把位高权重者都变成白痴？
“他们大多都是品级不算太高的官员，还有一些商人，行商范围多为粮油盐炭。”沈炼已经发现他们的联系了，这些人，虽地位不高，但控制的却都是和民生有关的产业。一旦乱套，那京中很快就会出事。
“品级高的官员会在自己家里豢养乐姬，她应该也接触不到。”裴籽言知道祝由检并不喜欢官员的生活太过奢靡，所以地位越高，反而会越收敛。
“她去过雨化田府邸。”沈炼很是庆幸雨化田没中招，他这种随侍在皇上身边的人要是出了事，那才叫麻烦。
“雨化田肯定没事啊。”裴籽言笑了起来，只要雨化田不抽疯往龙卷风里钻，谁能坑得了他呀。
“你为何如此确定？”沈炼有点奇怪，他们两个没怎么接触过吧。
“雨化田可是在先皇身边待过的，他能服侍两代君王，自然谨慎无比。就慕寄蓉那点手段，也只有陆绎那个傻小子才会中招了。”裴籽言不得不承认，要耍阴招，没人比得过雨化田。陆绎还是嫩了点，才会着了道。
沈炼点点头，他也很赞同裴籽言的结论。但他起身添柴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绎。
裴籽言也看到了，她脑中警铃大作，可不希望小朋友就此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我很傻吗？”陆绎嘟着嘴，鼓着脸，眼中似乎还有泪光泛起。
“不，不，不！绎儿不傻，雨化田八岁的时候，肯定没你聪明啊！”裴籽言连忙安抚起了小朋友来，她踮起脚，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雨化田他能做万以上的计算吗？雨化田他知道什么是静电吗？雨化田他……，他只会玩弄权术而已！”
“呵呵。”陆绎笑了起来，他看向了裴籽言身后的油条，直接伸手抓了一根开始啃。
“洗手没啊，要注意个人卫生！”裴籽言拍了一下他的手，把油条抢回来了。
“马上去洗！”陆绎蹦蹦跳跳地出门去打水了，看起来就像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学生。
裴籽言叹了口气，她突然觉得有点累。带孩子真的好辛苦，要人老命啊。
沈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也默默走了出去，打水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