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们的话题一转眼的工夫就一路走偏了,开始谈大堂那边端菜的几个厨娘身材好不好长得好不好。
  “不是我说,一群炒菜的,也漂亮不到哪里去啊。”
  “还是得等下船,要找漂亮姑娘肯定还得是去陆上。”
  却有一个才加入对话的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但是也有一个蛮漂亮的吧?”
  “啊?”听他说的人疑惑道,“哪有漂亮的,你真的去大堂看过吗?”
  他解释:“我一上午都在那儿赌钱,真有一个,不过之前没怎么看到她,我快走了才瞧见她端了一盘牛肉出来。”
  别的侠客道:“你看错了吧,真有漂亮的怎么可能才出来,早点出来早挣上钱了。”
  被说看错的人涨红了脸:“怎么都说我看错了,就没可能她才上来吗?”
  侠客的话让曲泠愣了愣。
  她插了一句嘴,道:“但是厨娘什么的船上干活的人,不是不能中途上船,要一开始就在吗?”
  曲泠毫无征兆的插嘴叫红脸的人一呆,好在江湖人很愿意给漂亮的人面子,他道:“哪有这个规矩,要是有厨娘不舒服了,后面肯定还得找人接上啊,哪能一棒子都不准干活的后边再上。”
  曲泠如遭雷击。
  电光火石的
  一刹那,她忽然回头,又看了一眼船员的方向。
  接着,曲泠触电一般地扑到窗前,船已经开动了,波光粼粼的海水是另一片云海,烟雨般远离的陆地飘荡在海的边际,留下一个轮廓。
  而美丽的云海无限舒展,隔出第二个世界。飞翔的海鸥自由的翱翔而过,它是云海上唯一不受拘束的生灵。
  “下不了船了……”曲泠喃喃自语。
  她的手握成拳头,指甲在手心掐出痕迹。
  随后她再问那人:“那个厨娘还在大堂吗?”
  那人不明白她反应为何如此大:“应该是在的,我走的时候还在。”
  曲泠来不及道谢,拽住阿飞的手:“快跟我来!”
  话罢,她转身拽着阿飞便往大堂而去,就像是追逐战一般,走廊被抛之在身后。。
  只要是江湖的场所,有江湖之人的场所,很多地方都是一样的。
  这艘船的左边,是供以娱乐与吃饭的大堂,人一进去就被赌博的喧哗声吵到耳朵。推杯换盏,一掷千金,江湖上仿佛人人都爱极了这项活动,无论到哪里都能看到在赌钱的人。
  还有汹酒的人,到这里为止,船所谓的干净在大堂的门推开后碎的一干二净。骰子滚落,酒杯相撞,在不甚文雅的酒词中化作银票一沓。
  偶见几个厨娘托着菜肴摇曳而过,做这大堂中稀少的几点红。她们不算出挑的容颜因海与陆的两隔,也变得诱人起来,擦在脸上的胭脂也许会在重金之下贴上哪个客人的脸,也成为喧哗的一部分。
  而在这些厨娘之间,有一个极为显眼的人。
  她的胸脯很高,腰肢很细,容颜姣好,年纪看上去也不大,面上带着和其他厨娘相似的职业媚笑,略有风尘气。
  这样的优秀先天条件下,她再和其他厨娘穿一样的衣服,只会衬的她更如浣纱西施。她将饭菜放下时,姿态在对比之下总是美不胜收的。
  而得到她送的饭菜的人,大多也会开怀一笑,再给她比其他厨娘足足多上至少一辈的赏钱。
  姑娘很快赚得衣服口袋都满了,留下一个云雾似的笑,掀开帘子回自己的房间去放钱。
  厨娘的房间是大堂旁边的几间很狭小的房子,她是赚的最多的,也是今天最早回来放钱。
  可惜福兮祸所依,一时的好运,也有粉碎的时候。
  门一开,她整个人被拖进了黑暗的房间里。
  而后就是烛火一燃,剑光一闪。在幽幽烛火的光芒里,看见一个用剑点着她咽喉的少年,和一个拿着伞的少女。
  姑娘搂住自己,可是剑刺破了她的皮肤,让她流了血,她不敢动得太多:“你,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别装了。”
  曲泠没有心情和她演戏,她手放在自己的伞柄上一扭,伞中的暗器冒了个头:“你杀人夺走的东西里有我的书,把它还给我。”
  姑娘眼中蓄着泪水,仿佛听不懂曲泠在说什么。
  曲泠再道:“你知道他剑上,我擦了毒吗?”
  就这一句话落在地上,这个害怕的姑娘,眼神瞬间就变了。
  这是一种脱去伪装后的冷漠,还有着几分的傲慢。就像脱下一层皮一样,所有的风尘、怯弱,清一色不见踪影了。
  她袖中飞出一道暗器,阿飞横剑格挡,再回首姑娘已经落在了房间离他们最远的角落。
  “把书还给我。”曲泠道,“不然你拿不到解药。
  “还有——
  “你设计了这么多,引我们上船,到底是为什么。”
  露出真面目的姑娘冷笑一声打断曲泠的话,她说:“居然还能发现……但是那又怎么?
  “左右你也知道,你已经下不了船了,‘小菩萨’曲泠。”
  第83章
  房子的两端,曲泠与姑娘相对而立。
  “我倒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姑娘不紧不慢地活动手腕。她轻盈地一挑眉,眉眼间流泻出一抹恶意。
  真是好标准的反派发言。
  曲泠紧紧盯着她,不肯放过她的每一个动作:“你手下留情,放过了两个孩子,那时我觉得稍微有些不对劲。”
  她杀人的地方离路不算太远,想要炫耀武力的话,不留下活口,也会有人知道这场人间惨剧的发生,例如循着血腥味找来的商队。
  “但我当时只是稍有疑惑,彻底确定,还是上船之后。”
  曲泠说道:“你的同伙撒了一个小谎想要把你掩藏起来,反而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也暴露了你。”
  “原来如此。”姑娘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得很是得意。
  那股得意有蛇的踪影:“但是还是我赢了。”
  她摸上自己的伤口,感受着细碎的疼痛:“虽然再晚一点,就能按计划带走你,不过让你自愿跟我走,也是个好主意。”
  昏暗的房间里游走着阴谋的气息,姑娘的笑意转而变得冷诮,毫无怜悯地讥讽,但马上又突兀地中断了。
  她用力地按住自己的伤口,无力感环绕全身:“你对我用了什么毒?”
  曲泠厉声:“你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的书的事,也是你的手笔吧,你的计划是怎么样的,我的书在哪里。”
  姑娘适才得意起来的面容被敲碎,她死盯着曲泠,试图用内力去压制伤口处蔓延开的毒。
  然而这都是无济于事。
  她恼羞成怒:“竟然敢这么对我……呵,你给我等着吧。”
  姑娘扼住自己的脖子:“对,是我,要挑唆人真是太简单了,只要几句话,找人说愿意出重金买你的医书,事就成了。江湖人总是流传小菩萨对她的医书视若珍宝,居然还真是这样。
  “然后在打通几个环节,一切手到擒来。至于我要做什么……
  “我的父亲要见你。”
  “见我?”
  曲泠秀眉一拧:“那还真是大费周章了。”
  被阴谋包围的感觉当然不是太好,她凝视着姑娘,毒药的发作下,姑娘紧贴着墙壁下滑,而后身后,在自己的床下摸出了曲泠的书。
  她把曲泠的书扔给曲泠,道:“解药给我!”
  曲泠正正接住书,一翻,初稿还好好地被夹在里面:“放我们下船,解药就可以给你。”
  姑娘撇嘴:“做梦。”
  她没有多少力气了,全身软绵绵地,坐在地上,还不忘威胁曲泠:“这船上有我的同伙,也有无辜的人,你一念之差就可以把他们全扯进来。曲泠,是走是留由不得你!即使你今天跑了,我父亲就会放过你吗!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不跟我走,往后后悔的只会是你。”
  神经病。
  被她威胁了的曲泠一时间还真没有办法,她难得有咬牙切齿的情绪:“到底为什么非要见我?”
  “我怎么知道?”姑娘白了她一眼。
  “但是不会是杀了你,至少我父亲跟我说的是,把你‘请’过去。”她又补充。
  “那你‘请’人的方式很别致了。”曲泠没忍住噎了她一句。
  她却很坦然:“他让我去见的其他人,脑袋都在地里烂完了。”
  神经病,这次真被给真的神经病缠上了。
  曲泠放下抬伞的手,另一只手牵住阿飞的手腕。
  她稍稍低头,对阿飞说:“你留下来,待会儿和其他人一起下船吧。”
  她一个人被神经病缠着就够烦了,阿飞能不扯进来是最好的。
  阿飞反而握紧她的手,手指扣进了她的掌心。
  他说:“做不到。”
  现在还没到缘分结束的时候。
  少年的体温的微凉,却是昏暗中最清晰的存在。她眼眶发酸,小声说:“那就和我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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