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我收起来了。”
  阿飞把道具收到了曲泠的书架上,没有回头的曲泠就像看到了一样:“不要放书架!放到黑箱子里。”
  那就是短时间内不会再拿出来的意思。
  她道心破碎了,再也不会逞强了。
  不是她的错,全是道具的错,她胆子明明没有那么小的,下次也不抱侥幸心理了。
  还丢脸了,全世界最讨厌鬼故事了。
  阿飞放好道具书关上箱子里,曲泠还是保持蘑菇状态没有要恢复的意思。
  她的头发垂下遮住了脸,蹲在墙角。正好是在窗子底下,冷风直往她衣服里灌,她一动不动,任由温度零落,低温裹挟她,顺着她的肌肤摸索。
  人哀莫大于心死,何况算是社死。
  在曲泠的脑海里,已经从江湖医学理论知识到宇宙的起源,全部头脑风暴了一遍,以求逃避事实。
  葱白的手指扣着指节,显出淡红色的压痕,她擦擦眼睛,心情就像秋天树上飘下的落叶。
  阿飞的手搭上她的背,一碰上就被惊人的温度吓到了。他不善言辞,只能慢慢地抱住曲泠,把所有想说的都翻出来,才能找到他的下一句话。
  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他变成那个比较温暖的人,而她一句话也不说,要他来一句一句的,给她披上外套。
  “我明天就忘了。”阿飞说,“真的。”
  他很努力地在安慰,很努力地组织语言,如果曲泠的不开心是因为别的,也许他会很擅长。
  “你身上太凉了,去睡觉吧。”
  比如谁惹了她,他的剑可以比她的表情先一步变化。
  “今天很晚了。”
  可是女孩的心思永远是细腻的,有时又是多变的,捧在手心里也看不住,它下一秒就因为什么事换了颜色。
  他再说:“你要是不喜欢小孩子哭,我明天去说。”
  “你明天去说,给小孩吓哭就好玩儿了。”
  曲泠闷闷的,声音被姿势压缩了,听不大真切:“我只有一点点害怕。”
  她往热源上贴近了些许,有点乱了的头发凑到了阿飞眼前。
  “然后有两点点怕鬼故事。”
  “我记住了。”阿飞说。
  曲泠给他一拳:“你不准记住。”
  阿飞被打懵了,复读道:“那我不记住。”
  他卸掉曲泠的发带,动作越来越熟练,解开蝴蝶结梳开辫子的手法了然于心。
  曲泠安静地待着,等到长发披散。
  阿飞收拾地上的蜡烛:“我明天还有早饭吗?”
  “……本来就没有要没收你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乞丐们的脚步声冲进祠堂。
  “姐姐姐姐,我们来啦,今天是不是比昨天早一点!”
  “姐姐今天吃什么呀!”
  他们照旧把曲泠围起来,一人一句都要曲泠回答。
  小女孩牵着曲泠的手:“姐姐我今天给你带好东西了。”
  她指的是一块很漂亮的鹅卵石,对于流浪的她来说,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
  “是讲鬼故事的爷爷给我的,他说故事里的主角会带这个去抓鬼。”
  所以原来是这种鬼故事吗?林o英这种的?
  曲泠萌生出一种被欺骗的憋屈感,又没地方说:“不了,好东西你自己收起来吧,好好收着。”
  小女孩说:“那好,姐姐,我下次再给你送东西。”
  昨天抢她话的小男孩今天接着抢:“姐姐你要听鬼故事吗,我们可以把老爷爷带过来讲的。”
  吃一堑再吃一堑还要吃一堑的曲泠:鬼故事啊……但是林o英那种应该可以吧,总不会被吓到吧?
  她的心思又蠢蠢欲动,对上阿飞的视线。
  “这个也不了。”曲泠一抬下巴,“姐姐我啊,可是从来都不听鬼故事的。”
  第25章
  阳光的金色跳跃进窗台,把书桌刷得亮晶晶一片,雪白的信纸也成了金笺。
  晒到笔迹泛起干意,再绕着少女停顿的笔尖,去瞧她的脸,非要让她暖洋洋得伸个懒腰不可。
  可少女在思考,很认真的思考。
  因药物导致的积毒,竟然还有这个治法,开这些的药的用意要是能参透就好了。
  还有因经脉导致的目盲,稍微提了一下有医治之法,却只说了是哪一大类的草药,治疗的药方为什么不写呢……
  这样想着的她,已有半刻钟没有落下一笔。
  《怜花宝鉴》的医术篇学到后半段,晦涩难懂的高深内容逐渐展示出全貌,她花了一个上午来研读,进度不上不下。
  耳房外,阿飞和小乞丐们在热火朝天地打扫卫生,今天曲泠给自己放假停了一条义诊,小乞丐们不想白吃曲泠的,拉着阿飞带他们做点什么。
  小男孩小女孩的拌嘴声,扫雪声,阿飞的“不要闹了”,构成了曲泠思考的背景音。
  陆小凤的消息好几天都没有来,李大哥那边也是一无动静,她挑了个时间来专心学习,看来效果甚微。
  有的难题,自己钻研实在是太难了,也许还要花几天,她才能弄明白。
  比起这个,更要命的是,有药方提一嘴但是不说,很让人咬牙切齿。
  王怜花跳过药方是在想什么,是不是那个药方不是他研究的所以就没写——但是导啊,你的学生需要这份资料啊,很需要啊!
  如果弄不懂的话,全身上下都会很不舒服的。
  她真想杀到导师面前,等等,导师飘在海上十几年了人都找不到。
  原来如此,你看这事闹的,哈哈……
  闹麻了。
  曲泠死啃了半个时辰,阿飞被小乞丐缠得没办法了临阵脱逃出去买菜这种平时她会严加看管的事,她都没注意到。
  啃啊啃,啃到灵光一闪,下笔如有神助,曲泠大彻大悟:“原来是这个用意。”
  她飞快地记完笔记,把把笔一搁,舒服了,舒服一半了。
  剩下那一半,除非找到王怜
  花,否则她就是啃上一个月也没有头绪。
  “阿飞!阿飞?”曲泠对着窗外喊了几声,“我学完了,你把药箱拿出来我要煎药了,阿飞?”
  小乞丐们从窗外蹦出来:“不爱说话的哥哥去买菜了。”
  “他买什么菜,我才买完啊。等一下,他去买菜了?”
  曲泠知道大事不妙,她跟阿飞客栈启程前采购那一次,他可是连砍价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能买什么菜啊?
  说不准人家菜贩子见了他就能清一清菜摊了。
  曲泠拳头硬了,阿飞回来她要看看他买了什么。
  “还有另一个哥哥。”小男孩说,“刚刚来的,在那边等姐姐。”
  另一个哥哥?
  曲泠问:“长什么样的哥哥?”
  小女孩扭捏地玩着辫子,脸红说:“就是那个请我们吃过饭的,长得也很好看的哥哥,说话很温柔呢。”
  那就是花满楼来了。
  曲泠揉揉小女孩的头:“姐姐去待客,你们再玩会儿好不好?”
  小乞丐们乖巧地应声。
  曲泠倒了两杯茶,坐在院子里的青年一身蓝衣,自有一股如玉般的温和之气,手抚着一颗无名树。
  浊世佳公子,遗世而独立。
  只看他的神情,不会有人能发现他看不见,那样的对树木新生的喜悦,纯粹至极。
  花满楼在检查树木的情况,看来是大好了:“活过来了,能熬过冬天了。”
  他收回手:“上次来看还是病恹恹的,植物的生命从来都是意想不到的顽强啊。”
  “你照看了它好久,它当然是领情的。”曲泠道。
  花满楼微微一笑:“这是它自己的造化,能好好的活得久些,永远是好的。”
  曲泠将茶递给花满楼,他没有半点大家公子的坏脾气,一两银子几斤的普通茶叶,也能喝得像西湖龙井。
  扫过雪的地还很滑,曲泠慢悠悠地走:“今天没到饭点就来了,是要说点什么吗,还是无聊要和我下几局祺?”
  花满楼遂道:“捎来了某个人的飞鸽传书,只是他的鸽子闹腾得不得安宁,是捎不来了。”
  陆小凤的信鸽啄了一早上他的窗子,吃饱了饭就跑,比信主还有个性。
  而麻烦很有个性的鸽子传回来的信,写了简短的六个字。
  “黑衣人,木道人。”
  亲自确认了的陆小凤对自己的好友死心了透彻,一个字也不再多写。
  “李园我去过了,李探花说他做好了完全准备,如果有合适的时机,先发制人他也愿意。”
  花满楼一一说来:“陆小凤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会比假木道人先入城。”
  陆小凤离开的日子,是花满楼协助李寻欢在给陆小凤打掩护,木道人入城的消息传开后陆小凤这个朋友必然要去见他,所以陆小凤必须比假木道人先回来。
  “回来后请他吃一顿吧。”曲泠唏嘘道,“他可忒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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