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傻语儿,冷才好,越冷就会越痛,痛才能记住教训,痛才不至于让我崩溃。”
谢语儿泪水迷了眼,也不敢伸手去擦,“小姐,那些人会不会乱说?”
颜宁摇了摇头,“多说多错,他们都是聪明人,把他们支走,就是懂了我的意思。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你觉得是我虽被绑架平安无事的好,还是被人凌辱清白尽失的好,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就算他们猜出来了,也会严守嘴巴,我就是他们活着的生路。”
“小姐,你别说话了,让语儿背你好不好,语儿求你了。”颜宁正说这话,突然咳出一大口鲜血,谢语儿当即吓得魄荡魂飞。
颜宁不忍,她其实还能撑,但看着谢语儿六神无主的样子,终是不忍点了点头。
谢语儿背着颜宁,走的很慢,很缓,时不时讲些趣事,说给颜宁听,天上月色皎洁,地上人影成双,这一幕,深深的刻进了颜宁的心中,直到多年后回想起,才发现那是她苦涩的黑白色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浮翠流丹。
第14章 退婚
谢语儿在走到庄子的时候,发现颜宁说的对,大多数人都被调走了,想来也为了让被绑架更真实些,等到她把颜宁放下时,却发现颜宁已经睡着了,眉间尽是疲惫。
她小心的把小姐放在床上,一碰,发现颜宁肌肤滚烫,探了探额头,颜宁这是发起了高烧,她把颜宁安顿好,立即让人去请大夫,好在只是风寒。
颜宁再醒来之时,已经到了第二日的申时,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清清爽爽的,想来谢语儿帮她沐浴的,她看着自己的床帐,说不清什么滋味,本来二月八日她就要和顾北堂大婚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她连忙擦了擦,要让谢语儿看见,只会更加心疼。
谢语儿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有些惊喜,“小姐,你醒了?”
颜宁温和的笑了笑,“药给我。”
谢语儿把要递给她,颜宁看着黑色的汤药,心中苦涩更甚,她没有那些官家小姐的娇气,一碗药而已,没必要让人哄着求着喝,她也不是没羡慕过,她也曾想让颜玉衡哄她,可是他的父亲对于某些事情,有着自己的处事方式。小时候,不喝药,自己就病着,颜家人没有软弱,有的是铮铮铁骨,傲骨磷磷。
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哄她喝药了的人,现在自己一具残躯败体如何配的上他?
谢语儿有些忐忑的看着颜宁,“小姐,怎么了?”
颜宁把药一饮而尽,“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你给我拿纸笔来可好?”
谢语儿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小姐,你是要给顾公子写信吗?”
“是啊,我要退婚。”
谢语儿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小姐,你能嫁给顾公子,是磕破了头求来的,是不惜和老爷断绝父女关系求来的啊...”
颜宁眼中含着泪花,却还是笑了笑,“我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人家呀。”
“小姐,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颜宁疼了一口气,摸了摸谢语儿的头,“语儿,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味的隐瞒,只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可是小姐,你真舍得吗?”
颜宁沉默了,泪水滴滴答答砸了下来,她声音哽咽道:“去拿吧。”
谢语儿披着衣袍起身,拿过毛笔,却始终下不去笔,墨晕染开了,不知废了多少张纸,她从日暮西斜枯坐到东方破晓,从新茶凉透枯坐到蜡烛化泪,一封退婚书才堪堪写好。
朝来初日半衔山,楼阁淡疏烟,颜宁打开门才发现,竟是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正艳,她仔细抚平那封信的褶皱,让人策马给顾北堂送去。
她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依靠在门框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寒风一吹,泪水更凉。
顾北堂听着下面人的汇报,神色阴沉,他本以为颜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定会让颜玉衡知道,可是外面放出的消息居然只有颜家大小姐游玩遇匪,被人扔在破庙,勒索高额的赎金。他吐出一口气,敛了心绪,他本以为自己的折回去,不在云间书院,定会遭到一番盘问,说辞都想好了,可现在居然根本没事,这帮官府的人也是傻子,长安城,天子脚下,绑匪,真是可笑。
顾北堂有些头疼,不都是外界传言颜宁是个草包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眸中忽然寒光乍现,难不成她是为了嫁给自己,所以才隐瞒消息?
想到这顾北堂彻底黑了脸,对颜宁嫌弃厌恶更甚,他这次算是彻底吃了个闷亏,谁能料到颜宁这个女人,居然对自己被玷污之事闭口不谈,还冷静的换成被绑匪绑架,都是她的人,她自己说绑匪了,谁还敢开口。现在再放出颜宁被玷污的消息,这不是摆明了往坑里跳,撞官府头上吗?
第15章 动情
顾北堂一个茶杯扔在地上,碎裂声响起,吓得众人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外面的门被叩响了,他摆手让人收拾好碎裂的茶杯,“进来。”
李酒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沉闷,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他心下明了,这是顾北堂又有不顺心的事情了,自己在生闷气,他缓了声音:“主子,沧笙踏歌来信了。”
顾北堂一怔,沧笙踏歌是颜宁现在所住的庄子,“我不是回了不去见她,怎么还送信来?”
顾北堂的语气又冷又硬,厌恶和嫌弃像是要溢出眼眸,他这些年情绪收放自如,天塌下来都能神色不惊,面无波澜,很少有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想来心底是有多么不喜。
李酒迟疑了一下,“主子,颜小姐送来的是退婚书。”
顾北堂似乎有些错愕,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李酒没再说话,把颜宁写的那封退婚书交给他,带着人退了下去,顾北堂看着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写的退婚书那三个字,神情变幻莫测。一时间想不通,颜宁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双眉紧锁,若说在这之前他对颜宁满是嫌弃和鄙夷,可看完这封退婚书之后,顾北堂沉默了。
这上面没有什么苦心哀求亦或者是女儿家的甜言软语,相思只是提了几句,然后告诉了顾北堂自己遭遇的事情,顾北堂看着被泪水晕开墨迹的这一段,心乱如麻。
“八抬大轿,抬的是大家闺秀;重金娶妻,娶的是完璧之身;明媒正娶,媒的是贤良淑德;三聘六礼,聘的是知书达理。颜宁本就不是大家闺秀,现如今也不是完璧之身,名声极差,更谈不上贤良淑德,又出身于武将世家,既不知书也不达理,恐委屈公子,所以特下退婚书。”
他本来的计划是让颜玉衡知道这件事后,求着他娶了颜宁,可是颜宁一人把消息拦下,根本不曾透漏半分,颜玉衡现在也只是对于颜宁被绑架的事情震怒,给官府施压,亲自追查线索,并不曾知道他女儿贞洁已失。
颜宁这么通透,顾北堂认为他是想嫁给自己,所以不择手段,刻意隐瞒,只要颜宁不说,没人会知道,就是成婚之时,发现颜宁清白不在,早就为时已晚,他一个穷秀才,颜宁虽和颜玉衡决裂,可颜玉衡始终把她放在心尖上,位比公主,谁敢相信自己?他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可现在颜宁把自己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曾一丝隐瞒,顾北堂发现他竟然一时间有些看不透了。
“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愿君前程似锦,不坠青云!”
春风乍起,送来幽香,混着桌上的酒香,让人一时陷入幻境,轻抚纸张,像是在轻拭眼泪,或许顾北堂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神情多么温柔,那狠辣至极带着寒冰的心,不经意间裂了一道缝隙,很浅,很薄,却在心口。
第16章 明媒正娶
“小姐,你猜的没错,那些消息都被压了下去,官府虽未抓到凶手,却也未曾听到不利的流言。”谢语儿拿了些桂花糕,有些高兴的对着颜宁絮叨。
颜宁拿起一块糕点,刚想一口吞进嘴里,却又想起了嬷嬷的教习,只好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再把糕点放在了碟子旁边,再喝了一小口茶,才缓缓开口:“找不到才是正常的,找不到说明那些人还不傻。”
谢语儿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感叹,小姐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食不言寝不语,颜宁从开吃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直到吃完,擦了擦手,才问了一句:“他可有回信?”
谢语儿摇了摇头,看着颜宁苍白的脸色,心中抽痛。
颜宁也没有再说什么,院子里的花开的更深了,香气袭人,官府里送来的那些消息她也看了,其实她有预感,不可能找的到,那些人就是有组织有计划,一步步引她入套,可是她并未得罪过什么人。除了和一些世家小姐看不上眼,谢语儿更不可能背叛他。
颜宁看着天边的流云,把想到的人都排查了一遍,始终不曾怀疑过顾北堂,甚至在想起他的时候,都认为怀疑他是自己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