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拿起了地上的玻璃片,她没有任何情绪的抬手就在自己胳膊上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轻描淡写的好像那被割破的不是她的血肉。
  程峰按在轮椅上的手陡然攥紧。
  血水顺着安澜的手背滴落在地上,“我也可以划开自己的喉咙。”
  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比谁更能豁的出去,比谁的底线能一再被降低。
  谁先动了心,有了不舍,谁就是对弈里的失败者。
  安澜不想死,却不怕死,而程峰……不想让她死。
  所以,安澜丢下玻璃片离开时,他没有再阻止。
  失控、妥协、退让、毫无底线,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
  在程玲到案发地四方城警局投案自首的那天,沈南意作为受害者,接到电话到警、局配合接受询问。
  再次看到程玲,她身上已经全无第一次见面时的盛气凌人,虽然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名媛的颜面,可神情中却是再昂贵的粉底都遮盖不住的憔悴和灰败之气。
  显然,被家族踢出来当息事宁人的弃子,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不是一般大。
  程玲怨毒的望了沈南意一眼,只一眼就在身后律师的提醒下,将眼眸垂下来,似乎是真的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沈南意只觉得可笑,程玲把一切的怨恨都倾注在她身上,怎么不算是一种柿子专挑软的捏呢?
  负责这起案子的女警拿着方才给程玲做的笔录,先给沈南意简单梳理了一下目前掌握的情况,“据程姓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去年六月份她因为嫉妒,伙同一名李姓嫌疑人将你诱骗至医院强行进行剖腹产……”
  沈南意淡声打断女警的话,补充:“她是伙同李雅若,也就是笔录中的李姓嫌疑人,先给我丈夫下药试图刺激我流产,而后指使人冒充工作人员把我迷晕送到医院,强行为我引产不成,这才给我剖腹产。”
  女警点头,将笔录进行补充。
  而后程玲所有试图避重就轻的笔录,沈南意都一一进行了补充。
  最后,沈南意提出自己的诉求,“我希望……从重处理。”
  所谓赔偿和道歉,沈南意一概不接受。
  她更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调解。
  程玲听着沈南意的话,无声的攥紧了手掌,清楚知道自己不会从沈南意这里得到任何减轻刑罚的机会,她再不遮掩自己的恨意和怒火,恶狠狠的盯看着沈南意,像是要用眼神剜掉沈南意身上一块又一块的皮肉。
  这样狠毒的目光,沈南意想要忽略都不行。
  沈南意索性转过头,同程玲四目相对,冷笑一声,不带任何真善美的问程玲:“丧家之犬的感觉如何?”
  “听说在程家决定放弃你,弃居保帅的那一天,你的婚姻也结束了。”
  程玲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眸赤红的想要扑上来撕咬沈南意,沈南意眼神嘲弄的后退一步,看着程玲同时被警员和她自己带来的律师按住。
  “沈南意,我不会放过你!”
  “我绝不放过你!”
  按住程玲的律师连声提醒,试图稳定住程玲的情绪,即使收效甚微。
  彼时沈南意才察觉,程玲所带来的律师与其说是为她辩护,不如说是为了监控她的言行。
  在重大利益面前,看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两个哥哥疼爱的小公主,到头来也万万没有一个已经瘫痪的二儿子重要。
  相较于牢狱之灾,被家人抛弃,这才是足够毁灭程玲的痛苦。
  可她不敢怨恨程家,不敢怨恨自己的亲人,她宁愿蒙蔽自己的双眼,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沈南意害得,也要自我蒙骗。
  让一个人承认,自己不被至亲所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沈南意看着发狂的程玲,大仇得报的畅快和讥讽慢慢的都淡了。
  她没有那么高兴了。
  沈南意恨程玲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罪无可恕,但同处于随时可以被家人舍弃的女性而言,沈南意又觉得程玲可悲。
  肆意践踏他人性命的人,也终是品尝到了被践踏毁灭的滋味。
  沈南意垂着眼眸缓步走出警局,她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路,直到撞到谢霄北的怀里。
  男人手指在她发顶轻点,“不开心?”
  沈南意缓缓抬起头,“程玲的价值不及程峰所以她被程家抛弃,哥哥,你的心里,我的价值排序,在第几位呢?”
  第310章 让她,念念不忘
  谢霄北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你想排第几位?”
  沈南意仰头对上他深邃似海的眸子:“第一。”
  谢霄北笑了。
  春四月,四
  方城道路两旁的高大树木抽芽生长,已经可以看到嫩绿的芽儿,微风也逐渐有了阳光的味道。
  “好。”
  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就那么轻轻的应了。
  没有迟疑。
  沈南意被他拉着朝前走,她下意识以为是去车的方向,就什么都没问的跟着他走了,走了一会儿才发现——
  “我们去哪儿?”
  见她走了半天才懵懵的问自己去向,谢霄北不禁觉得哪天把她卖了,她怕是都要在对方跟他交钱的时候才能稍稍反应过来。
  “……前面小公园的迎春花开的好看,带你去看看。”
  沈南意:“哦。”
  谢霄北摘了朵开的最漂亮的黄色小花儿,原本想给她插在头发上,但今天沈南意头发随意散着,他无处下手,就别在了她的耳朵上。
  沈南意:“……”
  她四处张望,见没人看到,这才没觉得太丢脸。
  谢霄北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不喜欢?”
  沈南意用葱白手指捂住耳朵上的鲜花,“有些艳俗了,哥哥。”
  没有哪个二十多岁,不走复古风的年轻姑娘,会在头上别朵花的。
  “不艳俗。”谢霄北只觉得她戴花好看。
  沈南意透过他黑色瞳孔看到里面的自己,慢慢把手放下来:“好吧。”
  对于直男审美,也不能抱有太多希望。
  沈南意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脑袋靠在谢霄北肩上,眼眸微微闭起,感受着午后阳光的惬意,“我们重逢以后,就一直没有这样待在一起过。”
  春色烂漫里,谢霄北告诉她:“不再问问我,当年为什么离开?”
  沈南意绞尽脑汁想要从他口中探知的答案,就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午后,被选择开诚布公。
  “……我前段时间已经知道,你每年,每个四季,都在我身边。”
  谢霄北轻笑:“是。”
  他总是怕错过她每一阶段的变化。
  靠在他肩上的沈南意重新选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其实她现在已经不是很想深究以前的事情了。
  人在过的幸福开心的现阶段,总会放下前面的种种难过。
  “你现在想说的话,我就听一听。”晒着太阳的沈南意,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像是一晒太阳就犯困的小猫儿。
  谢霄北把玩着她的长发,“没有一个确切的理由,如果非要说,也只有多重因素叠加后的原因,比如……”
  沈南意语调慵懒的唱:“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懂得什么是珍贵
  那些美梦
  没给你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为知进退
  才不会让你替我受罪……”
  谢霄北喉结上下几番滚动,深邃眼眸垂下,然后所有未出口的解释都化作一声轻笑:“……怎么不唱唱沈小姐花心的问题?”
  是了。
  那年最根本的原因,是谢霄北没自信也没能力能一直留住她。
  年轻美貌、家世好的娇小姐,一时兴起玩弄了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他比谁都清楚,沈南意没有把他真的放在心上。
  她刚成年,就像刚刚放飞空中的鸟儿,图他带来的新鲜、刺激。
  他就像是一盘她没吃过的菜,哪天吃够了,就不会再碰了。
  那年,沈南意身边有周政南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还有她花点钱勾勾手指就能任她玩弄身体的男模、男公关。
  她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太轻而易举了。
  轻而易举到,每次谢霄北稍有不顺着她意的时候,她粉艳艳的唇瓣一撅,转身就走人,说的话也气人:“就你这样的,我随便都能找一沓。”
  “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就非你不可了?”
  那年,沈南意想睡他的时候,就娇声娇气的哄着他,叫他“哥哥”,不想睡的时候,他连人都见不到。
  最终的最终,谢霄北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他孤注一掷的进行了一场豪赌。
  与其,等她玩腻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不如他在她最上头的时候,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的干净。
  让她,念念不忘。
  而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让她一辈子都离不开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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