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恋爱吗，三缺一 第76节

  颜玉琢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话上，长睫遮住眼底复杂的思绪。
  她有时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是不是不该对陆之熠如此残忍、是不是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但她累了。
  她能想象陆之熠偷吻的缘由——因为庄策和周珩止的存在，让陆之熠心急之下，失了分寸。
  正是他一时的鬼迷心窍，让颜玉琢失望透顶。
  她失望于他的冲动，失望于他的不成熟。
  所以，颜玉琢没有回复陆之熠，至少现在不想回复。
  就在此时。
  “——颜玉琢！”咖啡店的窗户外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下一秒，一朵娇艳洁白的芙蓉花就从窗外递了进来，直抵颜玉琢的面前。
  她一怔，顺着那朵花抬头看去，毫不意外的，站在窗外的人正是沈临。
  他今日穿了一身休闲衣装，一头黑色碎发压住眉眼，五官俊秀清爽。他一扫忙忙碌碌的社畜形象，让颜玉琢隐约有种回到大学时光的感觉。
  他双手捧着一个小花盆，盆里栽种了一株芙蓉花，顶端只开了一朵纯白色的花，孤芳压枝头。
  颜玉琢看看花，再看看他：“这花是送我的？”
  “对。”
  “哪里来的花？”
  “从我妈的小花园里挖的。”沈临回答，“我总不能空手见我的女神，芙朵莱雅儿的代表花就是芙蓉，刚好前不久我妈养的芙蓉花分株了，我就挖了一株送你。”
  颜玉琢笑了：“原来是从令堂那里偷的。”
  “二次元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沈临爽朗一笑，丝毫不担心回去被亲妈痛揍。“而且，要是让我妈知道我今天是和三次元的女生见面，她肯定巴不得我多挖几颗花呢。”
  颜玉琢从大学起就不缺人追，收到的花没有一百束也有八十束了，这还是她头一次收到一“盆”花。
  洁白的芙蓉花沉甸甸压在枝头，她接过花，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养好它。
  沈临今日开车来的，如她所料，沈临的车……也是一辆“痛”车。
  车身上贴着芙朵莱雅儿的大幅绘画，甚至连车座也定制成芙朵莱雅儿的代表色浅绿色。
  颜玉琢抱着花小心翼翼地坐进副驾驶座里，她回头看，后排的抱枕都印着芙朵莱雅儿的脸，挡风玻璃前还摆着一排迷你扭蛋。她问：“你每天就开着痛车去上班？”
  “当然不是，我又没疯！”沈临说，“我出去玩才开痛车，上班时都蹬共享单车，同事问我我就说没有驾照，毕竟在职场里，你会的越多，不属于你的工作就越多。”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哎，当社畜真难。”
  “是呢。”颜玉琢附和他，“我有时候也在想，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富二代，为什么我就不能中头奖，为什么我就不能一睁眼就有钱花。”
  沈临语气严肃：“小时候上学想炸学校，长大了上班想炸公司，你说工作这东西究竟是谁发明的？我怀疑这是资本家对所有牛马的一场大型s-m测试，最糟糕的是，这场s-m里没有可以退出的安全词。”
  颜玉琢：“……角度清奇，不过还挺有趣的。”
  “只是有趣吗？明明是很有趣！”沈临叭叭，“其实我根本不想做幕后，我想去说脱口秀，我都想好了，我的title就是：‘在娱乐圈忍辱负重的二次元社畜’，直击痛点，精准收割观众，保证有收视率……当然，这个梦想的实现有一个前提。”
  颜玉琢：“什么前提？”
  “我必须让我妈接受，我辞职下海说脱口秀之后就只能自己交社保了。”
  “……”
  “所以我还是暂时在电视台苟着吧。就像超人克拉克一样，他一边当记者一边拯救世界，我一边当综艺pd一边做二次元的梦。”
  颜玉琢想，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临是一个这么搞笑的人？
  周末的路上有些堵，车子一路缓行，渐渐拐向了一条颜玉琢熟悉无比的路。这条路她曾走过四年，一草一木都格外熟悉。
  “这是——传媒大学？”颜玉琢惊讶无比。
  “对。”沈临说，“你毕业之后是不是就没回来过？因为……若雅的事故？”
  颜玉琢“嗯”了一声。
  若雅去世时，恰逢毕业季，颜玉琢甚至连毕业合影都没有参加，因为她没办法面对穿着毕业礼服的自己。毕业后，她更是没有踏入过母校一步，因为这里留下了太多她和若雅的回忆。
  时隔四年，她在沈临的陪伴下重新回到这里，心中只剩下淡淡的伤感，果然时间能治愈一切。
  车子驶入校区，停在多功能活动楼下。这是一座新建的楼，在他们毕业后才修好。一楼是咖啡店、二十四小时自习室，二楼以上全是活动教室，学校每个社团都可以申请使用教室，比如陶艺室、绘画室、街舞室等等……
  颜玉琢感叹：“怎么咱们上学的时候，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虽然咱们没享受到，但这都是咱们交的学费建的呀。”沈临说，“咱们又花了钱，又遭了罪，这也算是一种负负得正了。”
  颜玉琢心想，这算哪门子负负得正。
  沈临领着她坐电梯直奔顶楼，电梯门向两侧滑开，他们沿着长长的通道一路走下去，终于找到了一间活动教室。
  活动室大门上贴着热门动漫的人物海报，门口还摆了一排等人高的人物立牌，整个教室的氛围都与周围其他教室格格不入。
  颜玉琢猜到了什么：“这里不会是学校的动漫社吧？”
  “没错！”沈临唰的一声推开了教室大门，中气十足地喊：“米娜桑，我把芙朵莱雅儿带来了！”
  下一秒，颜玉琢面前冒出三个人头。那三个人仿佛复制粘贴一样，穿着宽松的大t恤，留着鲻鱼头，眼神带着大学生独有的清澈。
  颜玉琢被他们仨吓了一跳。
  “让我来介绍一下，”沈临告诉颜玉琢，“这三位现在动漫社的骨干成员，这位是社长，另外两个是副社长。”
  沈临又指着颜玉琢说，“这位就是芙朵莱雅儿，是我同学，播音主持专业的，你们叫学姐就好。”
  三人齐声道：“学姐好！”“女神好！”“学姐女神好！”
  颜玉琢：“……”
  她现在很不好。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地球人误入外星人领地，而沈临就是外星人首领，这三位师弟师妹就是外星人喽啰。只要她稍微松懈，他们就会把她绑上祭台，绕着她跳大神。
  忽然，颜玉琢的目光定格在教室一隅——两台缝纫机摆放在采光最好的桌上，数不清的丝线、布匹、配件堆叠在缝纫机旁。沿着墙边摆放了一整排的人形模特摆台，每一个人形模特身上都套着一件cos服。虽然颜玉琢不认识那些cos服的角色，但能看出每一件衣服都倾注了制作者的心血。
  她惊讶：“这些cos服都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对。”应该是动漫社社长的师妹回答，她有些羞涩，声音小小的，“下个月有漫展，大家想cos同一个动画里的角色，市面上卖的衣服质量都不好，我们就自己做了。”
  “真厉害。”颜玉琢赞赏的目光从那一件件衣服上划过，忽然，她注意到一件格外眼熟的礼服长裙——长裙工艺复杂，主体为浅绿色绸缎，腰部收紧，裙摆波浪般散开；外层为透明薄纱，一层层堆叠在腰部，犹如花瓣。
  她一眼认出了这条长裙，正是《十二爱神》里芙朵莱雅儿受封爱神时穿的那条礼服裙！
  她看动画时，就被那条象征着春天的礼服裙打动了，没想到这条梦幻般的长裙，居然真的被这群师弟师妹们巧手做出来，出现在她的面前。
  屏幕里的幻想就这样走进了现实，颜玉琢庆幸，自己能成为这幻想中的一员。她忍不住向着长裙走去，小心翼翼地抚摸精工细作的裙摆。
  “沈临，没想到你毕业这么多年，还和社团的师弟师妹们有联系，还能说动他们帮你做衣服。”颜玉琢一边欣赏裙子，一边赞叹。
  “天下二次元是一家嘛！”沈临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欣赏这条神女长裙，“他们去漫展的时候，我会帮他们拍照片、录视频，我可是专业的。”
  颜玉琢又问：“这条裙子的材料费、手工费应该不便宜吧？”
  沈临：“他们没要钱。”
  “没要钱？”
  难不成真是宅男help宅男？
  沈临坦然作答：“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帮我做衣服，我就一人给一张电视台的实习证明，他们就开心地同意了。”
  颜玉琢：“……沈临，原来你才是最黑心的奴隶主啊。”
  第58章 身份“颜沛沛，告诉我关于你姐姐的一……
  在黑心奴隶主的指挥下，三位小农奴们把他们辛苦制作的礼服裙搬到了颜玉琢面前。这套衣服是按照2码模特的尺寸做的，还需要颜玉琢亲自试一试，才能确定尺码。
  试衣服时，沈临提前离开了房间，他说要保持神秘感，要把芙朵莱雅儿降临人间的惊喜留到自己生日那一天。
  另外一名男生也一并离开了，只剩下两位师妹帮助颜玉琢试衣服。
  她们叽叽喳喳地像是百灵鸟，商量着腰围紧一寸，胸围多一寸，这里的褶皱不够还原，那里的蕾丝又略显多余。
  颜玉琢站在简陋的试衣间里，像是芭比娃娃一样任她们打扮。
  “你们说，这像不像试婚纱啊？”其中一个女孩子忽然说。
  “还真像！”另一个女孩子说，“之前我堂姐结婚，我就去陪她试婚纱。那场景和现在一样，好几个工作人员围着我堂姐转，每试完一套婚纱，帘子一拉开，我们就配合的‘哇——’一声或者‘emmmm——’一声。哇就是好看，emmm就是再考虑考虑。我堂姐夫那边就简单多了，他就一套西装，好看也是它，不好看也是它，反正在婚礼上，宾客才不在意新郎长得像土豆还是像螳螂。”
  “你们说错了。”颜玉琢开口，“在婚礼上，宾客不仅不在意新郎长什么样，也不在意新娘长什么样。他们只在意当天的婚宴吃得好不好，伴手礼值不值回礼金钱。”
  “…………”两个女生同时噤声，她们还处在对爱情、对婚姻、对婚礼充满憧憬的年纪，颜玉琢戳破她们的幻想，自然让她们无言以对。
  第一个女孩子问：“师姐，你结婚了？”
  “没有。”颜玉琢摇头，只告诉她们，“但我穿过许多次婚纱。”
  “许多次婚纱？！啊，难道你是婚纱模特？你气质好，身材也好，肯定是婚纱模特！”
  “差不多吧。”
  颜玉琢曾以假新娘身份参加过数次婚礼，她穿过拖尾及地的白纱，穿过精裁细缝的秀禾，甚至穿过少数民族的婚服……那些礼服或精美绝伦或简约大气，但无一例外，每一件礼服都沉重无比，每次穿婚纱时，她都像被禁锢在了白纱之下，她踩着水晶鞋，一步步走向舞台上的新郎。
  当这场盛大的表演结束，她收获的并非是爱情，而是一张张支票和一份份好评。
  她从不憧憬婚姻，对爱情更是抱有怀疑心理。
  在她无聊时，确实想过逮一个男人谈谈恋爱，但这只是为了消遣寂寞——而不是为了和他步入婚姻。
  所以，当一个男人不能成为她的消遣，反而让她感到烦躁时，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说她凉薄也好，说她理性也好，颜玉琢就是这样的人。
  镜子中，颜玉琢已经换上了芙朵莱雅儿的浅绿色长裙。如波浪又如花瓣的裙摆勾勒出女人纤细的腰肢，在这一刻，她就像从漫画书里走出的春日女神，她掌管着世间所有的春风、花雨与爱情，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拜倒在她的裙摆下。
  “太完美了！”师妹说，“沈临师兄肯定会哭的！”
  颜玉琢觉得好笑：“不至于吧？”
  “要不要打赌？”师妹说，“赌沈临师兄在看到你后能不能在三秒之内哭出来。”
  颜玉琢觉得有趣：“如果他没哭怎么办，如果他哭了怎么办？”
  师妹想了想：“如果他没哭，我就请你吃饭；如果他哭了，你就给我几张盖公章的实习证明。”
  颜玉琢：“………………”这群诡计多端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