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重生) 第290节

  “快看,是他!”
  远远围堵着的卫戍军指着楼上的人影喊道。
  广恩伯世子上前两步,举刀指向他:“严梁!我等奉旨捉拿你,你竟敢抗拒自戕?仔细你死后还要遭鞭尸之惩!”
  严梁在楼上哈哈大笑,末了剑指着他们:“你们往日见了我严家人屁都不敢放,如今我大厦将倾,倒会落井下石了!
  “这荣华富贵就是个深渊,你们当走狗去吧!
  “我严梁不奉陪了!”
  说罢他抬起脚来,将堆在旁侧的一堆灯油踹倒。
  探上楼来的火舌触到了燃料,顿时兴奋地召唤出万千伙伴!它们像是传说中那些南边的守着良田却吃不到饭的饥民,终于寻觅到了食物,贪婪地舔食着四面角角落落。
  忽然“轰隆”一声,楼塌了一半。
  底下卫戍军迅速后撤,让出了整个庭院。
  严梁穿过火势,摇摇摆摆来到了后窗下,红眼看着趁机带着两个孩童快速朝后园子奔去的何伯一行,缓缓举剑搁到了喉咙边。
  倒映着火光的剑刃嘶地一声划破了喉管,随后鲜血泼湿了衣襟。
  血他见的多了,自己的血第一次见。
  他跪倒在地下,低头看着身上的锦袍,伸手掸了掸,又努力地把腰挺直。
  一只香囊随着他的动作掉下来,他捡起来看了看,又攥了攥,随后抛到了火里。
  广恩伯世子看着化为了火海的角楼,起先还能看到严梁的影子,后来却是完全见不着了,他扭头问身边人:“既然带了孩子在内,怎不见孩童们的哭声?”
  百夫长回过神来,立刻喊人跟着他上去:“追!”
  ……
  严渠亲自监督两个妹妹被吊死得透透才出上房。
  走到院门口响起老夫人这边没有动静,又折回去推开门。
  光影泄入屋内,他抬起的右腿迅速又缩了回来!
  阳氏倒在地下,发髻全乱,怒眼圆睁,早已经气息全无。
  而身边不见一个人陪伴,反而随身的钗环首饰都被掳走了。
  手腕上脸上都刮出了好几道血痕,而长指甲扣进地缝里,留下七八道深深的划痕。
  严渠哀嚎了一声,不敢再近前,抬眼看看屋里,只见柜子箱子都打开了,金银珠宝撒了一地,后窗之下窗门都给撞掉了。
  他气得喊“来人”,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反而不少忙着逃跑的下人嫌他挡路,喝斥他让开。
  严渠何曾受过这等气?
  他抓住一个人想要施威,反被人几拳打在脸上,最后淬了口浓痰把他踹开扬长而去!
  严渠爬起来,这才发现,门那边就是皇城卫戍军的身影,他骂了声“狗杂种”,举步就要上前!但又发现自己膝盖脱臼了。
  他心里一慌,不,是很慌!
  左顾右盼之后,他选中了一条穿堂闯进去!
  穿堂这边的院子也全是人!
  全都是忙着逃命的内眷和下人!
  他第一次意识到父亲后宅里头竟然纳了如此之多的侍妾,生下了如此之多的庶子女!
  如今他们在的地方都成了官府奔赴的方向,而处处都有他们!
  他该往哪里去呢?
  祖父入了狱,祖母死了,父母亲更是早就到了地府。他又没有了妻子,此刻连个相依偎的人都没有。
  他环顾了一圈,西边却突然冒出了大火!
  是念恩楼的方向!
  “是大公子带着哥儿姐儿!”
  身边有人嚎啕痛哭。府里这些没良心的狗奴才,虽然眼里没有自己这个三少爷,对大哥倒是忠心!
  不,大哥?!
  着火的地方是大哥?!
  他撑着独腿向前冲出几步,却在半途瘫倒在地下!
  大哥!
  他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
  他也死了?!
  原来刚才他真的是在跟自己诀别?
  那他该怎么办?
  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第429章 清算
  他跪地望着窜天的火苗,张大着嘴想要哭嚎,但却又哭不出来!
  “三公子?!”
  耳畔传来了声音。
  他扭头一看,是从前侍奉过陆璎,却又背着陆璎接受了自己勾引的丫鬟玉香!
  他一轱辘站起来:“你去哪儿?你也要逃命吗?”
  玉香退后一步:“贺大人说陆阁老和沈太尉求皇上开恩,许我们这些当丫鬟小厮的不在被斩杀之列,就算是管家和管事娘子,确认罪状不重的,事后也可以免罪!”
  严渠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那带我走,你把我化妆成小厮,出去之后爷纳你为妾!一辈子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话没说完,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呸!”玉香啐道,“哪来的脸?你自己死到临头,谁稀罕当你的妾?到阎王老子面前去求亲吧!”
  再啐一口,她抱紧怀里的包袱拔腿跑了。
  陆珈驾着马车来到胡同里,严府所在的胡同已经让秦老将军率领的人马围的水泄不通。
  再往里走,皇城卫戍军包围了第二层。
  第三层是贺平所率的锦衣司。
  把手门口的是秦谦。他过来打招呼,陆珈便把手里的一本花名册,还有几本账簿交给了他。
  “花名册是严家上下所有嫡庶子女的名单,连他们才出生不久的三个月庶子都有份。等于说是他们的家谱,照这个名单去拿人就没错了。”
  秦谦道:“这可来的真及时!”
  陆珈又把基本账簿也交给他:“本来是要给家父和太尉大人的,但我一直没见到他们,就连轻舟也忙得不见人影,我怕耽误事,就先送过来了。
  “这些账簿并不在严家的明账之上,都是以管家之名置办的。牵涉到南北好几个县的良田,不能漏掉了。
  “还请秦将军务必仔细,一个也不要放过。”
  秦谦点头,喊来了不远处的弟弟:“即刻把这些账簿送到内阁!不得有误!”
  然后他拿着花名册,快步进了严家大门。
  陆珈掀开车帘,望着前方仍然白幡飘扬的灵堂后方蹿起几丈高的火苗,听着府墙之内不断地传出来的哀声,再回想起仿佛过去了很久、但实则历历在目的前世,逐渐抿紧了双唇。
  花名册和账簿都是陆璎最后带出来的,本来陆珈可以交代护卫们送过来,但她期盼这一日期盼了两世,怎么舍得不过来看一眼?
  严家害人数十年,这一日早该到来。
  忽听着前方孩童哭,她掀帘看了一眼。
  护卫告知:“是方才在后园子夹巷那边,抓到的严家逃出去的几个下人和两个孩子!”
  这种时刻会被带着逃走的只能是严梁一双儿女。
  陆珈道:“我瞅瞅。”
  严家的人她没有不认识的,严梁狡诈,难保此时还会有什么诡计。
  人被到了车下,倒果然没错,正是六岁的荣哥儿和四岁的善姐儿,还有他身边的一个老仆并两个乳娘。
  两个孩子痛声叫骂,骂所有围住严家的人是坏人。骂他们忠奸不分,说他爷爷是忠良。
  虽然年幼,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面对困缚也还振振有词,透出了书香子弟应有的修养。
  可这些话从身为严家子弟的他们口中出来,总归显得有些滑稽。
  陆珈把帘子掀开了一些,望着他们,荣哥儿恨恨不语,善姐儿只是哭。她的个子,跟当年陆珈被遗弃时应该也不相上下。
  沈轻舟为病重的母亲拖着孱弱的身躯跪在严家门前雪地里时,也只有八岁。
  沈追命悬一线之时,还在杨家二夫人的肚子里。
  谁的苦难又是天生就应该承受的呢?
  她把目光投向灵堂之后的火海,然后把帘子放下来。
  “去交给贺大人吧。”
  底下人称着是,把人都押走了。
  陆珈也让人掉转车头,出了胡同。
  被风掀开的车帘之外,有漂浮的黑灰,想必是着火的地方飞来的了。
  ……
  角楼的火一直持续烧到晚上。
  几百号卫戍军团团围住四面,纹丝不透,直到火彻底熄炒后才散开。
  亥时末刻,严府所有在册之人全部捉拿到场,不管死的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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