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重生) 第195节
从行动上说,他拥有高深的武功,还有大批身手不错的护卫,以及这些年暗中集结的清流与子弟,的确会有些优势。
但陆阶可是深入敌营十余年之久,这番审时度势的功力足见一斑。
再者,这可是位居一品的户部尚书,当朝大学士,如果说未来还有实力能与严家掰手腕的人,那么眼前这位斯文儒雅的陆大人绝对是最有力的一个!
陆阶望着他年轻的面容,微微点头:“严家没拿到我的把柄,他们吃不准我到底有没有背叛,不会一鼓作气把我推到对面的。
“但事情难保万一。
“他们的势力遍布朝廷上下,一旦对我存有疑心,日后我办事也将艰难。”
“您说!”
“昨日工部衙门只有我去过,那一份我给了严述的工程单子是工部左侍郎魏廷找出来给我。眼下若要洗清我的疑心,你觉得该如何做?”
对上陆阶的目光,沈轻舟略略一顿就回答道:“小婿以为,我手上的那份抄本可以发挥用处了。”
陆阶点头:“眼下天色还暗,正宜行事。”
沈轻舟深深俯首:“遵命!”
……
门外徘徊不止的杨伯农望着半开的窗户内说话的二人,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前他们一面防着严家,一面又防着沈家,没想到今夜里解救了他们的竟然会是沈轻舟!
听到后窗传来轻微的吱呀声,他连忙扭头,只见屋里已经只剩下了陆阶,连忙推门进去:“沈公子他走了?”
陆阶后靠在椅背上,仿佛有些虚脱,但一双眼睛却又闪耀着光芒:“走了。”
杨伯农深吸气:“真没想到……”
这些年他们如履薄冰,处处小心,只因为这条路实在太凶险,也太狭窄了,如今竟然发现沈轻舟是自己人,被严家送出去的陆珈的丈夫,跟他们是一条心,他们本就是一家人,如今年那点隔阂也消去了,眼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沈公子年少有为,这些年外头却没有丝毫关于他武功高强的传说,旁人对于这位公子的印象就是体弱多病,再就是有一个出色的持家之能,他这份深藏不露的本事,与大人也若异曲同工!”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仔细行事。”陆阶直起身子,“一旦让严家察觉这一点,我们的步子就要乱了。
“——上次让你查阳家的事,赶紧加快动作!”
“遵令!”
……
沈轻舟出门的时候天色才刚暗下,随后将近两个时辰过去,也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传来。
等待的过程总是难熬的。
碧波阁里,对坐着的陆珈与程文惠都在沉默。
陆阶此举不光撕开了陆珈心底里最后一层纸,也让程文惠一副心肠不住地震荡。
“你母亲死后,那时候你还在世的外祖母想过把你接到程家来住,你爹不准。他要亲自教养你。我本来就对他有气,这样一来,我也就与他少了来往。
“最后决裂是因为他搅黄了我的升迁。
“过去我总觉得是他故意与我作对,如今想来,都察院里被严家暗中整过的言官不计其数,反倒我一直安然无恙,很难说不是他早就看穿了这点,而有意给了我程家平安。”
程文惠长吸气。“这个家伙,我还比他大两岁呢,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护着我了?他有把我这个大舅哥放在眼里吗?”
陆珈在旁边瞄着他:“您就别叹气了,我耳朵都快被您念叨得起茧子了。”
“那没办法,谁让他这么对我?”程文惠揣手,“他就是只狐狸!十足十的狐狸!明明我是狮虎,我应该比他厉害才对!”
陆珈翻眼望了一下房梁,喝了口参汤。
她从魏氏暴露那件事起悬起来的心,到今夜为止,终于放了下来。
陆阶的所有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包括他对待蒋氏吐露出来的陆夫人之死的真相,陆珈最后依然选择没有戳破。
她希望自己猜的是对的,但又极其害怕猜错。
与其说今夜之事陆阶带给她的是紧张,倒不如说是高兴。
她有信心,沈轻舟出马一定会把事情办妥,现在她只期盼着他们能早些回来。
“公子回来了!”
真是心里想什么来什么,刚刚把汤碗放下,宋恩就进来了。
打开的帘子处,沈轻舟举步走入,还没打招呼,手里的账册和卷宗已经放到了他们身前的桌面上。
“已经和岳父大人交过底,他把这些给了我,还交代我尽快行动,这回一定要把柳家打下来。舅舅,接下来得看您的了。”
程文惠立刻抓在手上:“是户部账册!工部卷宗也到手了?果然是他!……这个老陆,他瞒得我好苦!”
陆珈道:“果然衙门有人好办事!合着他当时偏偏提出这个条件,要从礼部换到户部,也是为了去抓严家的把柄。
“这么说来柳家上回摊上了官司,也是父亲干的了。就是不知父亲上次突然下定决心对付柳家又是为什么?”
“因为柳政问他要银子。”沈轻舟望着她,“要三百万两银子。从那以后,柳家就倒霉了。”
衙门里的事他比陆珈了解得多,原先不解的事如今都可推测出来了。
程文惠哼道:“他可是当初被你外祖父赞赏有加的大才子!换了别人,可没有他这么多花花肠子!”
陆珈看他还气呼呼地,遂把账册和卷宗全推到他手上:“那舅舅就赶紧去吧,这回已经让父亲抢了先,接下来您可不能输了给他!”
“那绝无可能!”
程文惠把东西揣好,“我就是舍得一身剐,也要把柳家拉下马!”
陆珈掩口轻笑。
说话间,街头的梆子声响起来,不知不觉时间竟已过了三更,又是新的一日来临了。
第281章 棘手了!
严梁快步赶回府里,找到了正负着手在敞轩里踱步的严述。
“父亲,户部衙门里的确是陆阶,并不只有杨伯农!”他平下喘息,把到了户部衙门之后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来。
严述冷肃的面容立时僵凝:“怎么可能是他?明明派出去的人查到了那间客栈,亲眼看到他陆家的护卫在那里出没。而且程文惠今天夜里也不在府中,不知去向,难道他们不是在私下勾结?”
严梁默了默:“但咱们发现的那间客栈距离户部衙门相隔好几条街,我算了算,我几乎是在他们发现客栈的同时出发去往衙门,中间相差仅隔一刻钟,如果他的确离开过,那又如何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回到原处?”
这一番话问得严述也沉默起来。
陆阶一介文人,就算他擅长伪装,也没理由会是个伪装成文人的武夫,而假设他身边有一批身手高强的护卫,要做到在一刻钟之内把它带离险境回到户部,这些护卫又得有多么高强的武功?!
这连他严家的护卫都没有办法做到!
严述想到这里,脸上松了松:“这么说来,我的确误会他了。”随后他又两眼如鹰看过来:“他没有出去过,并不意味工部失踪的卷宗不在他手上。”
“可是我先前借故在屋里走动巡查过,陆阶的公事房里除了杨伯农之外,不但没有别的人,就连屋里陈列的所有文书典籍,都是正常的公文。”
衙门里公事房陈设简陋,哪怕是尚书的屋中也是如此。除了一桌两椅,便是视情况陈设的几个书架。
陆阶屋里的屏风之后,只有一张靠窗而设的卧榻,如今这般暑热的天气,卧榻之上只铺着凉簟,所有器物一览无遗。
简言之,不太可能藏上那么大一本卷宗。
一定要藏,角角落落当然也能找的到地方藏住,但这样就得费点心思。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如此,陆阶为什么不干脆把它藏在陆家呢?
为什么要把它带出来?
带出来当然是为了交接。
如果在衙门里交接,肯定是瞒不过值夜的人。所以他只能选在别处。
可问题是他又没离开过,那这个假设岂非就不成立?
一时间父子俩都沉默起来。
“难道我判断有误,其实他把卷宗交给了别的人?”严述喃喃自语,随后又瞬即说道:“追踪其余人的人回来了吗?”
门口立刻有人应声:“还在追查。但方才送了消息回来,说是今夜陆家出府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回去了。”
回去了的就意味着没有再追踪的必要了。
严述咬紧牙关:“再仔细去探探!”
严梁看着门口的人下去,朝严述走近了两步:“父亲难道认定了陆阶一定在骗人?”
严述紧抿着双唇,静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谈不上认定。但陆阶这个人城府深沉,连我过去都时长猜不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严梁低下头来,若有所思。
“老爷,”派出去的家丁这时候又走了回来,“据方才守在户部衙门外的人说,陆大人已经回府了。他在角门口下轿时,咱们的人亲眼看到他了。”
严梁这时快速地看向严述:“无论如何,眼下继续盯着陆阶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还是工部那边以及柳家得加快速度亡羊补牢才是。”
严述沉息:“你速速去安抚柳家苏家,确保他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失言。此外等天一亮宫门开了,再送个信去司礼监给高公公!”
“是!”
严梁离去之后庭院又安静下来。
栏外的落叶被风卷进屋里,明明才刚入盛夏,不知为何风却这样大了。
严述退后坐在摇椅上,端起了旁边的茶壶,就着壶嘴啜了口茶,长吁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什么夭蛾子他没见过?
柳家这事顶破了天,他严家也兜得住。
就算工部丢失的东西真到了皇帝手上,就凭老爷子和皇帝的多年君臣之情,这一关也会过去的。
眼前树影恍恍惚惚,不知多久后就变成了幻影。
等到严述再睁开眼睛,天色已经亮了。
而严梁正躬身站在旁侧,目中却有三分焦虑:“父亲,事情有些不妙,柳叔直到如今还未出宫。”
定下神来的严述坐直身子,转瞬之后又站起来:“这都一日一夜了还未出宫?”
那这的确不是很妙。
“高公公说他还在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