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重生) 第156节

  但现实容不得她多伤心,外头的风言风语实在太劲了,严渠这边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把这个消息死死捂住,连家里其余人都瞒住,绝不让再传出丝毫风声去,而后赶紧腾出心思来应对大局。
  严述还在翻着手上的卷宗,听到这里抬头:“怎么议论的?”
  严夫人胳膊肘支着桌:“京城舆论都站在了陆家那边!
  “说陆岚初被我们坑了,不但让我们塞了个奸生女为妻,而且还被连累得丢了这么个大脸!
  “又说珈姐儿如何如何可怜,如何如何柔弱,如何如何在继母手下活得身不由己。
  “这倒罢了,在此事之中,这丫头确实吃了些亏。
  “要紧的是岚初。
  “那天夜里他虽然痛快的答应把璎姐儿嫁过来,可珈姐儿也得去沈家,他却没有松口。
  “我担心的是,他陆岚初听到这些,心思会不会更加有所动摇。”
  严述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这倒是很有可能。那夜从始至终,他的确太过于给我们面子了,几乎没有一句责问。”
  说到这里,他把卷宗一合:“我明日上陆家走一趟。”
  隔日下晌,严述乘着轿子出了门。
  他先让人抬着往城中人多处转了两圈,听了几耳朵的闲话,然后才往陆府来。
  下轿之时,出来迎接的是杨伯农。
  “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严述和善的拱手回礼:“好久不见伯农了,你可是清减了。”
  杨伯农“嗐”了一声:“我家大人这一向也不曾出门,但年底衙门里事务繁多,您是知道的。而今我们大人之手的公务又是重中之重,在下不得不承担起跑腿之事,这不,趁着我家大人方才小憩的工夫,我去库房里取一些东西,也耽误了迎接大人!”
  严述目光微闪,随着他走入点着熏笼的暖阁:“这么说岚初这会儿不便见客?”
  杨伯农面不改色心不跳:“见旁人那是不便,但您是谁?大人先请屋里喝茶,在下这就去通禀我家大人出来。”
  说完殷勤地将他迎入屋中,随后招呼人上茶,然后就快速的前往书房去了。
  陆阶在看陆珈这几日主持中馈以来批下来的账目。
  即使离家多年,丫头的字也写得很好。
  他一边看一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回应杨伯话的回话:“乘的什么轿子?穿的什么衣裳?手里拿的什么?”
  杨伯农一一回道:“再平常不过的蓝呢小轿,穿着日常的衣衫,手里提着大人爱吃的醉仙楼的酒。”
  说着他往外看了一眼:“您再问下去,一盏茶都要喝完了。”
  陆阶这才慢吞吞把账放下,去了暖阁。
  “伯贤!”他跨进门,远远的就拱起了手,脚步也瞬间加快了:“刚刚打了个盹,实在是让你久等了!”
  严述笑着站起来:“扰你清梦,是我不应该才对。”
  谦让了一番,双方坐下。
  严述把酒放到了桌上:“晚来天欲雪,我特地带了酒,又来蹭顿饭吃。”
  陆阶笑道:“你真是愈发见外,说什么蹭饭?你从前也不这样。”
  “今非昔比。如今连外头的口水都快把严家给淹没了。”
  “阁老门生遍天下,在朝堂之中已然树大根深,小小风浪,不足挂齿。”
  陆阶喝了口茶。
  “你说的对,”严述点头,“父亲过去这么多年,提携帮助过的后辈何止百千?为皇上为社稷殚精竭虑,按说对天下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刚才我在外头转了一圈,却铺天盖地都是骂我严家的。
  “如此下去,这波风潮难免会被潜藏在水下的某些人利用。”
  严述说到这里,目光已然深沉:“前番我来寻你商议之事,不知你已考虑的如何了?”
  陆阶眼望着桌上的酒坛子,慢慢敛色,分出一坛推了过来:“璎姐儿和渠哥儿年后就得成婚,你们婚事也该筹备好了吧?美酒虽然好,贪杯总是无益啊。依我说,一坛就足够了。”
  严述目光落定在他脸上,随后又下移到酒坛上,再又落到他平整的衣衫上。
  他笑了一声,把这坛酒又推了过去:“我与你嫂子那日见到了珈珈这孩子,心下十分欢喜。
  “来日她出嫁,我们也定当尽道长辈之礼,护她周全。
  “她也该议婚了,不知嫁妆里头还缺些什么,不如你说说看?
  “两坛酒也不多,我们边喝边商量,有了结果,回头我自当给她置备齐全。”
  陆阶瞄了一眼并排摆在一起的两坛酒,缓缓道:“她最缺的,是护她命的人。不知伯贤可有好主意?”
  第220章 恃仗
  严述略顿,随后朗声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放心,不出一个月,我定然组出一支足以抵得上宗亲侍卫队的队伍给珈姐儿防卫。”
  “你办事,我自然没有不放心的。”陆阶微微扬唇,接下来却道:“只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强劲的防卫,也无法杜绝威胁。她总会有落单的时候。
  “简单来说,要对付一个就在眼皮子底下的小姑娘,实在是有太多机会和办法。”
  严述闻言敛色:“那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
  “最好的防护,是让她有所恃仗。”
  严述扬眉:“以你礼部尚书的身份,还不够恃仗?”
  杨伯农已经亲自率人端来了下酒菜。在摆设妥当,他们又退下去之后,陆阶打开酒坛子给彼此各倒了一杯酒,然后道:“腊八节前,我听说京城内外大小官吏前往沈家投帖的不计其数,更有不少朝中大员设宴邀请沈太尉。
  “但所有人里,他仅仅只接受了户部左侍郎的邀约。
  “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严述点头:“沈博此人迷恋战功,如今胡玉成正率军在东南作战,虽然胡玉成是咱们的人,但当初用他挂帅,却也是沈博首肯的。
  “况且沈博担任兵部尚书,后方调度他负有其责。
  “东南这一战,必须打赢,可稳定军心的前提,是后方稳定,军饷充足。
  “所以沈博可以不赏任何人的面子,户部几个主事的大员,他无论如何也得给。”
  陆阶仰脖喝了手里这杯酒,支着胳膊肘看向对面:“沈博连户部左侍郎的邀约都赴了,换句话说,能够牵住沈博的,除了皇上,就是当下的战事。
  “如今兼任户部尚书的是陈焕。
  “这个陈阁老,年纪也大了,户部事务繁忙,任务又重,我看让他来担任礼部尚书倒还合适。”
  说到此处,陆阶又把酒给对方添上。
  严述看着被推到面前的酒,良久之后才又看向对面……
  ……
  严夫人刚看过管事送来的小年夜家宴单子,严述就回来了。帘子都等不及下人来掀,自己撩起走进来了。
  见他面色深沉,严夫人走过去:“结果如何?”
  严述坐下来,先把手伸到薰笼上方暖了暖,然后才说道:“你猜的没错,外头的传言,看来果然对他有了些影响。
  “我去到之后,他连迎都不曾迎出来。又还把我晾了一阵子。又借着我带去的两坛酒,说我贪心。”
  严述低哂一声:“这是说已经给了我们严家一个女儿,我们已不该再惦记他另外一个女儿了。”
  严夫人隔着炕桌坐下:“这么多年来,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
  “谁说不是呢?”严述缓声说道,“但此番却也怪不得他,实在是魏氏母女捅出来的篓子,无辜牵累了他。”
  严夫人凝眉:“那此事莫非是办不成了?”
  “倒也不算。他只是跟我谈起了条件。”
  “什么条件?”
  “他要执掌户部。凭借户部在东南战事上的权力给珈姐儿撑腰。”
  严夫人愣住。“如今执掌户部的不是陈阁老吗?如果他去户部,那陈焕呢?”
  “岚初的意思是让他去礼部。”严述又把手拢在了熏笼上:“我想了想,如此也妥当。
  “潭州府周胜一案之后,陈焕还曾提议另立监察队伍核查历年河运赋税。
  “这个人虽然没有明面上与我们作对,但如若有机会还是会伸爪子的,我们在户部里的把柄太多了。
  “他担任户部尚书,的确不是那么安全。
  “从当下局势看来,礼部当然不如户部重要,陆岚初的目的是要入阁的,他如此抉择,自当也是有私心。
  “但于我们而言,与其让陈焕执掌户部,倒不如让他去。”
  严夫人道:“这么说来倒是两全其美之事?”
  严述眼望着闪烁着的炉火:“虽然说被他将了一军,但终究此番他怄了这么大的气,也得给他点甜头吃。否则他这口怨气又怎么才能吐出来?”
  严夫人深深地沉了一息:“当夜善后之时,他是百般的顺从于我们,如此看来,他既二话不说答应继续履行婚约,又避免风口浪尖再掀波澜,而未曾把蒋氏给休了,这处处谦让,恐怕也都是为了今日这一招。”
  “他可是才华绝顶的大才子,”严述把手收回来,端起来一边的茶,“要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又岂配被我们看上?”
  严夫人也点头:“他若是没有野心,也确实拿捏不住他。”
  严述放茶起身:“这几日闹得满城风雨,宫里皇上八成已有所耳闻,回头定然也会召见父亲。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趟上房。”
  ……
  小年这日又下起雪来。
  沈博围炉看了会书,瞅了眼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然后问起对面抓耳挠腮写文章的沈追:“这么冷的天,你大哥没出门吧?”
  “我不知道啊!”沈追抬头,“我都几日不曾见他了。”
  自从上回大闹一场,沈追就很少在沈轻舟跟前露面了,更别提跑到他那养着好几只大狼狗的碧波阁去。
  倒不是怨恨那个可恶的怪人,而是他发现自己也没那么想要回西北,西北一个他的亲人都没有,他去了做什么呢?
  京城虽然讨厌,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都在这里,那他的家就在这里。
  既然他不想走,那他就只好避着点儿,免得又触怒了那个人,莫名其妙地又要被他嚷嚷着赶出去。
  沈博沉吟一下,又低头看起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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