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重生) 第112节
“投井?”陆阶顿片刻,离开窗前,“大小姐呢?”
“二门落了锁,刚刚才开,还打听不到大小姐消息。”
陆阶凝眉沉吟,还未出声,家丁又在窗外道:“陆荣回来了。”
窗下窸窣衣袂声响起,随后另有家丁到了窗下:“老爷,大小姐带进来的长福,刚才偷偷地扛着个麻袋往西边角门外走,看样子是要出门!”
陆阶骤然凝目:“麻袋里是何物?”
“那里头应该装着个人。”陆荣抬起目光炯炯的双眼,“小的和兄弟们遵照老爷的命令,一直埋伏在府内各道角门处,就等着天一亮杜嬷嬷出门即将她截下来。可就在一刻钟前,长福悄悄潜到了平日无人行走的西角门下,暗中扛了个麻袋要出去。
“小的因照老爷的吩咐,不敢露出任何行迹,但那麻袋里头还有动静,除了是人,不可能会是他物。”
陆阶听到此处,眉头皱紧了:“这丫头!”
长福是陆珈的人,杜嬷嬷投井后他就悄悄扛了个人出门,那他扛的是谁,这还用猜吗?
原本陆阶还担心她回来后一时难以适应,眼下看她这手段,倒比他想象中要刁钻多了!
他当即道:“长福人呢?”
“小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方才就暗中给那角门上了个插栓,他暂且还没出去。”
“即刻把他截下来!再把那麻袋里的人带出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老爷,拢香回来了。”
陆阶刚说完,门外家丁就把房门给叩响了。随后拢香疾步迈入:“太太有请老爷移步西院。”
陆阶看了她一眼,顺势拿起旁侧衣袍,穿上出了门。
府内的灯光早就漫出了府墙,嘈杂之声也一阵吵过一阵。沈轻舟等了会儿也打算翻墙入内。
脚还没抬起来,打发出去的护卫便回来了:“公子,方才那声尖叫,是陆姑娘要逮的蒋氏身边的那个婆子投井了!不过,看起来姑娘另有安排,先前属下在西院墙头上,亲眼见到银柳在暗处与长福碰了个头,然后长福就往这边来了!”
“可他没出来,”沈轻舟看了眼墙上,又问:“你何时见到他们的?”
“属下刚到西院,就远远见着了!”
沈轻舟默算了下时间,又看了眼出事之处到此的距离,当下道:“他要能出来,早就出来了。”
说完他转过身:“你们在此掩护,我去瞧瞧。”
府墙挺高,但也不算难事。沈轻舟上墙之后,遂悄无声息落脚在墙根底下,还未及看清楚眼前门道,前方就传来了惊呼:“是谁?!……”
他立刻把脚一缩,屏气凝神藏在阴影之下。
但前方惊呼声却再次响起来,且有两方拉扯的声音。
他拨开垂藤看去,只见通往西路的月洞门那头廊下,一人摔倒在地上,匍伏指着前方,而在他的前方,却有俩人正肩扛着重物,快速地翻墙离去……
“长福?”
他看清楚伏在地上的人,旋即上前。
长福回头,随后抓紧了他的袖子:“秦管家,姑娘交代的事情出意外了!”
……
西院这边,经过蒋氏一番疾言令色,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苏志孝家的起初还喝令着下人们退去,后见蒋氏并不在乎有人在场,遂也止住了声音。
陆阶赶到之时,井边围了一圈手拿绳索的家丁,看模样正是要下捞尸的,而陆珈却挡在他们身前,一张脸板得跟寒铁一样:“……老爷到来之前,谁都不能动!”
“老爷!”苏志孝家的最先看到陆阶,她的声音也引来了所有人的回头。
陆阶走到人群中,目光是看向陆珈的:“为何不能动?”
陆珈道:“父亲来的正好,女儿这回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丫鬟们说杜嬷嬷方才跳井了,然后不知怎么他们竟然在井边捡到了我身上的玉,于是话里话外怀疑我大冷天的放着好好的觉不睡,跑过来害死个本来就要逐出去的婆子。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当然不依了,您是一家之主,这事儿您看该怎么办?”
蒋氏上前:“先前杜嬷嬷落井之时,发出了极凄厉的尖叫声,这是满府上下许多人都听见了的,不是我这个当母亲非要怀疑,只是倘若真是她自寻短见,又如何还会尖叫起来?如此不合常理之事,难道不应该慎重处之么?
“我们陆家向来宽待下人,倘若让她死得不明不白,那日后这些人,心里又会怎么想呢?还指望他们对陆家忠诚吗?”
说到这里她又面朝陆珈:“方才你口口声声说要等到你父亲到来才让人捞尸,如今他来了,你还不让开?”
陆珈道:“我让开之前,却得为自己向父亲和母亲讨几句话。”
陆阶抬手:“你说。”
“父亲曾允诺过我定会保我以公正,若是最后证实我根本没有谋杀,方才谁诬蔑冒犯我,谁就站出来受死,可否?”
蒋氏听到此处凝眉,人本来就不是她杀的,所有的指控当然是诬蔑,但事后却要因此受死,这丫头不可谓不毒。
不过想想,如今谁能不怀疑杜嬷嬷就是死于谋杀?
再加上捡到的那块玉,这丫头有办法说清么?她有办法自证清白么?
自证不了,自然也就没法拿捏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让她侥幸拿住了什么,不管是牺牲个丫鬟,也伤不到自己什么。
遂不言语。
陆阶道:“人不是你杀的,却要诬蔑你,自然不能惯着。还有什么?”
“还有,我想请父亲亲口保证,待我证实清白之后,这背后始作俑者,也请父亲一视同仁,施以严惩。”
蒋氏听到此处,眼底蓦地划过了精光。
她这话什么意思?
始作俑者?
第157章 尸呢?!
“你想施以什么严惩?”未等蒋氏深想,陆阶已经出声,“有人想欺负你,父亲自然为你作主,但这终究是家事,珈珈,你还是不宜大动干戈。”
陆阶又一次感到了头疼。
丫头眼下出的这招,实在已让他难以招架。
可陆珈已经把火烧到了这程度,怎么可能收手?
她冷笑道:“方才一堆人围着我指控我,如今反过来到我这儿,就成不宜大动干戈的家事了?
“没这个道理!
“我回府至今不足三日,便数次被下人登鼻子上脸,先是杜嬷嬷打我的丫鬟,后又莫名其妙当着所有人要给我立规矩,如今整出这莫名其妙的谋杀,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丫鬟又劈头盖脸往我头上泼脏水,一口咬定我就是凶手。
“我都窝囊成了这个样,还不让我动干戈,那还当什么陆家小姐?
“倒不如叫我去死了干净,省得留在这世上给我死去的生母和地下的陆家祖宗蒙羞!”
她句句话如同鞭子,啪啪打在了在场人脸上。
先前指控她的丫鬟,此时双手互掐,一双眼睛不住地朝蒋氏看来。
如果说先前蒋氏还算有底,此时在陆珈的气势之下,心里也情不自禁打起了鼓。
她比谁都清楚这桩案子是怎么回事,也比谁都知道陆珈洗不白嫌疑,可她为何还要如此死揪着事后清算?
难道,她还当真有本事给自己洗白不成?
“母亲,您也说句话吧。我刚才讨要的几句话,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正嘀咕着,陆珈已经点到了自己的名。
蒋氏抿住双唇,双手在袖子里掐了又掐。
杜嬷嬷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目睹着陆珈昨日为难杜嬷嬷,此时又有物证,不管她怎么做,都不可能说得清的。
就算最后这事弄不去官府治她的罪,从今之后,陆家上下对她的疑心也消除不掉了。
一个在民间长大的陆大小姐被养歪了,做出些害人害己的蠢事来,岂不是很正常?
她绝对没有办法证明她不是凶手。
她证明不了,这个污点,就一定会刻在她脑门上,永远都洗不去!
而陆阶往后,也再也没有理由袒护她!
蒋氏深吸气:“好,就依你!”
“好极!”陆珈响亮的回应了一句,然后快速环视在场人一圈,退步让出了位置,“现在,你们就下去打捞所谓的尸首吧!”
早就等候在旁边的家丁,立刻攀着绳索跳下去了两个。
而蒋氏听到这句“所谓的尸首”,却突然如同被针刺一样蓦地抬起了头来,“所谓的”是什么意思?……
“老爷!”
还未等她细想,井底之下这时就传来了家丁的声音,“井底之下没有人!”
蒋氏大震,疾步上前:“什么叫做没有人?我让你捞的是尸体!”
井底有了短暂的静默。
静默过后,下井的两个家丁先后冒出头来,将一袭水淋淋的衣裳放到了岸上,然后吞吞吐吐看着蒋氏和陆阶:“老爷,太太,井下只有这个,其余再无他物。”
衣衫!
蒋氏望着面前揉成了一团的物,——没错!
这衣衫她眼熟极了!
这是她先前亲自验证过的杜嬷嬷昨日穿过的那套衣衫,怎么会只有衣衫?!
她屏息片刻,她迅速看向昨夜里打发过来验证虚实的丫鬟。
丫鬟双腿如同筛糠,随后咚得跪在了地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奴婢明明……”
一句话呼之欲出。
但能够留在蒋氏身边的也不是一般角色,后面那半句硬生生的让她给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