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重生) 第78节
青荷笑道:“姑娘倒也不必这么急,那边也说了,毕竟是买回去,不是雇,难得一两次就能挑好的。”
陆珈叹气:“我怕再不赶紧,就要来不及了。再不合适,也比没有人用要强。”
“这话怎么说?”
青荷从拂晓手上挑了两朵珠花,在陆珈髻上比了比,分别插在两侧。
陆珈没回答,等她们弄停当后就站起来了。
长福找的是家乐坊似的去处,约莫也就是着扬州瘦马一样的路数,只是当中另有一派是为贵族女眷服务,比如调教出一批从小习武的丫鬟。
乐坊在南城门内,正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处。
陆珈有意物色铺子,因此没雇车,准备边走边看。
还没出门,街头之上就传来了一阵喧哗,那声音越来越近,当中还夹杂着车轱辘声和喝斥声。
陆珈探出去一个脑袋,只见胡同尽头对着的大街之上,正一辆接一辆地驶过去插着旗子的粮车。
她数了数,光她看见的这一会儿,就已经过去了十几辆。
她问道:“这是运到哪里去的官粮?”
“东南沿海倭兵来犯,驻守城池的几个官员接连失手,朝中派了新的将领前去,这些粮车,应该正是送往东南那边的粮饷。”
跟在后方的长福回答道。
“抗倭?”
听到这两个字,陆家也想起来了。
前世这个时候,严颂力举将领、也正是他的门生胡玉成接替败将挂帅东南,这个胡玉成后来还真控制住了局势,证明打仗还有几把刷子。
也正因为举荐有功,皇帝本来对严家渐渐生出的不满,也消去了几分。
只不过……
只不过东南一带虽然早就改稻为桑,不再产粮,可往上的江西、湖南、湖北,都是粮食重镇,就近筹措军饷很明显要方便的多,而陆珈记得前世也并未从京城运粮出去,这会又是闹什么幺蛾子?
陆珈情不自禁走出家门,来到主街之上。
这一路的粮车岂止十几辆?
一路上络绎不绝,如同长龙阵。
护送的官兵也是至少上千人,当中还有几个官员,想必是户部或者兵部的人。
陆珈之所以知道东南抗倭新任的元帅是严家举荐的胡玉成,又知道了胡玉成与严家的关系,是严渠后来无意间吐露的。
当时从他的口里,陆珈还知道朝廷拨出了几十万两银子的军饷。
如此看来,几十万两倒不假。
只是为何要千里迢迢,劳民伤财,从这里筹措粮草过去呢?
她看着这些满满当当的粮车,昨日原本该落在陆家手上那封信、结果却落在了严家手上的这一事突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是了!
这不对劲。
潭州周胜闯的祸对于严家来说是个麻烦。可至今为止,陆珈还没有听说任何关于严家因为这个案子而受斥责的消息,那就说明他们家应该已经摆平了。
那他们是怎么摆平的?
他们有钱!
他们贪墨了那么多,又搜刮了那么多民脂民膏。
东南沿海打了败仗,皇帝要继续抗倭,重整旗鼓必定需要不少的银子。
这笔钱从哪里来?
如果严家能够吐出点,皇帝是不是就能够暂时放过这案子了?
陆珈对严家人行事到底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们怎么会甘心把这笔钱送出去?
胡玉成挂了帅,严家借用军饷拉回扣,吐出去的银子不过是左手倒右手。
虽然不知他们想如何行事,但这回改在京城押送军粮前去,恐怕正是为了好行动!
陆珈瞬间站直。
“姑娘怎么了?”
长福颇为担心的看过来。
她说道:“秦管家去哪儿了?你看看他回来不成?”
长福莫名:“秦管家不是在西院吗?方才小的还看到他在练拳脚,他没出去啊!”
陆珈看了他一眼,走去西院。
沈轻舟果然拿着条棍子在那里舞来舞去,看到她过来立刻把棍子避到身后:
“下次过来先站远处打声招呼,刀枪无眼,仔细伤到。”
陆珈道:“我刚才看到朝廷里派了军饷出去。”
沈轻舟顿了下:“如何?”
这件事他已经知道。
昨天夜里回沈家,宋恩都告诉他了。
还告诉他:太尉也同意,认为胡玉成用兵尚可。
“这批军饷有问题,严家肯定会从这批军饷里吞掉一部分!你尽量想办法打听打听,这次朝廷拨给胡玉成的军饷到底有多少?我想知道具体数目。”
沈轻舟把棍子放了下来。
第108章 小姑娘她拿着刀
打听粮饷的确切数目,对沈轻舟来说轻而易举。
两世里他没有和严家直接打过交道,严颂举荐胡玉成挂帅东南抗倭,这是前世也发生的事。
后来事实证明,胡玉成在用兵方面确实有两下子,这一点连沈博都同意。
前世这个时候,沈轻舟身体还没恢复,三天两头的病着,消息全靠手下人传送。
东南抗倭的事,他没管。
严家的罪状太多了。
就算侵吞军饷,也不过是个中之一。
但是陆珈此时此刻提到严家盯住了军饷,却是提醒他了。
前番和宋恩说过,严家趁着东南抗倭一事,给户部添了一笔税费,填进去了大笔银子,最终保得潭州这边案子搁置下来。
银子吐出去了,总归是心疼的,能往回抽严家还不会抽?
也就小半日的工夫,沈轻舟从宋恩手上接过了这笔账目,又拿着来到了燕子胡同。
陆珈翻了翻:“上百万两的军饷,抽出二三十万可不会显眼。”说完她抬头:“这匹粮饷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
这些不该是一个江湖浪人出身的管家该知道的,本来沈轻舟觉得自己应该掩饰一下,但是事态非常,他直接说了出来:“走的水路,这样更快。预估者是今天夜里可上船。”
陆珈倏的把账目给收了。“粮饷是从京城出发,而不是在南边筹集,码头上一定有猫腻。天黑之后咱们就上码头看看。”
沈轻舟:“你也去?”
“我当然得去。”陆珈瞥他,“你会比我更了解严家吗?”
这个倒是事实。
……
漕运码头在通州,长福提前弄来了马车,太阳下山时,就载着陆珈和沈轻舟,还有何渠一块儿出了门,到达通州时,码头上正热闹着。
而官家的运出的粮饷也正列成几队,在明显是特地辟出来的空地上停放着,另还有后头的粮车正在源源不断往码头赶来,——如此看来正是时候,粮车到齐后还需要统一点数,粮车还没停,就说明不会有遗漏。
“你在马车上等着,我与何渠下去看看。有兴趣的话,逛逛也可以。”
沈轻舟交代陆珈。
除了何渠,暗处还有隐卫,防护她是绰绰有余。
但陆珈没兴趣:“我就在这儿等。你们记住我说的,发现端倪后就赶紧回来。别惹事。”
商贾打扮的沈轻舟掖掖腰带,点点头下了车。
与何渠走出她的视线,二人便找了个背人处,除下外袍塞进砖石缝里,从影卫手上接了面具与武器,便隐入了黑夜。
粮饷从码头上船,户部的押差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兵部的事。
胡玉成还未启程,押粮官都是兵部派遣的,兵部尚书是沈太尉,正是严家当下严防死守的对象。
反而户部早已跟严家一个鼻孔出气,所以严家要侵吞,要藏猫腻,只能在户部交接给兵部之前下手。
这点沈轻舟和陆珈的想法是一样的,但陆珈只想查证这批粮饷交接之后与户部的账目有无差别?有多少差别?以此来断定自己的猜测。
沈轻舟比她想要的多的多,凭借皇帝对战外敌的态度之强硬,对侵吞军饷之罪是不会容忍的。
而严家如何罪证确凿,这必然能成为指控严颂罪名的一道铁证。
到了官船附近,沈轻舟示意何渠:“放好哨。”而后便带着暗处的一批人,借着粮车为挡,悄无声息地靠近了。
下弦月挂上天际。江水粼粼,江面货船如同一座座峰峦。峰峦之下,是漆黑的阴影。
陆珈遥望着水面,恍惚间回到了沙湾。
在沙湾生活十年,她对那里是有感情的。除去张旗之流,绝大多数的人对她们谢家都抱持善意。
在合力状告周胜之时,同行的商户与百姓一致对外,他们都希望沙湾变好。
但陆珈须得成功复仇之后才能再回沙湾,而那又不知猴年马月。
陆珈可不会不自量力掺和到朝堂中去,她知道严家是毒瘤,可她没那个本事去拿证据告发,她只能从自身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