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宴宴意识到自己不识几字,于是鼓起勇气问道:“大哥哥可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林向鄞闻言,目光清澈地掠过她:“怎么了?”
  周宴宴笑容可掬,上前几步,“大哥哥既已博览群书,能不能赐教,教我识字?我是经商的,但苦于识字不多,这对我以后的经商很不方便。”
  林向鄞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女,她身着朴素,衣衫虽旧却干净整洁,但她的气质中既有孩童的纯真无邪,又透露出超乎年龄的果敢与坚韧,不禁让人心生好感。
  然而,当听闻这不过七八岁模样的女童自称商人时,林向鄞的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心中暗自觉得这份稚气中带着的志气,实在可爱至极。
  “小丫头,你的家人何在?”林向鄞轻声询问。
  周宴宴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笑道:“家中事务,我自有主张。大哥哥,我愿以银两为聘,求您收我为学生。”
  林向鄞神情淡然,仿佛超脱于尘世之外,他轻轻点头:“你若心向学问,我必全力以赴,倾我所学。但须知晓,我之教诲,非坦途可至,你需怀揣坚韧之心,方能前行。”
  “那是自然,”周宴宴胸脯一挺,自信满满,“虽说我识字不多,但我会作诗和经商。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成为让您引以为荣的学生。”
  闻言,林向鄞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哦?既然你自称擅长作诗,何不即兴赋诗一首,让我品鉴一番?”
  周宴宴心中暗忖:李白前辈,权当救急,借您名句一用,实属无奈。
  随即,她信手拈来李白《将进酒君不见》和《送友人》中的绝美词句,朗诵得既自然又饱含情感,令林向鄞听后不禁对她刮目相待,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见状,周宴宴得意洋洋地笑道:“怎样?我没吹牛吧,除了认得几个字,作诗我也是有一手的。这下,你总算相信了吧?”
  林向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好奇地问道:“莫非令堂博学多才之人?”
  周宴宴摇了摇头:“若是有,我又怎会求师无门?大哥哥,您就直说吧,能不能成为我的老师?”
  林向鄞微微颔首,话语简洁而直接:“一月为期,学费二两银子。”
  周宴宴心中不禁一紧,这二两银子对她而言,她得摆摊多少天才能赚到?
  她暗叹这位看似超凡脱俗的大哥哥,原来也有如此“现实”的一面。
  第37章
  主要她目前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啊。更别说是二两银子了。
  再者,前两日家中为秋收,聘请了三名帮工,加之日常琐碎开销,已是去了不少银子了。
  林向鄞凝视着周宴宴面上流露出的些许纠结情绪,问道:“此番交易,是否让你感到为难?”
  周宴宴稍作思考:“大哥哥,能否商量一下,降低些价格?我出身农户家,这一下子的大笔开销,确实让我感到有些吃力。”
  林向鄞望着周宴宴那番讨价还价间流露出的谨慎,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哦?你自称经商之人,也有囊中羞涩之时?”
  周宴宴低垂着脑袋。双手不自觉地缠绕在腹前,指尖交织间透露出几分局促:“做经商的也不都全是腰缠万贯的,大哥哥,能否通融一下,给些优惠?这样我也好承受些。”
  林向鄞见周宴宴小心翼翼砍价格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既然如此,“便定为每月一两银,此乃最大诚意之价。”
  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竟也能体会到了几分市井交易的乐趣。其实,当着小家伙独自坐在码头边,作出那两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所以才愿意停下跟她闲谈了几句,他所看重的,绝非那几两碎银,而是这小家伙那能出口成章、吟诗颂词的非凡才情。
  周宴宴内心一阵激动,重重点头:“大哥哥,一言为定!一两银子,成交。明日我便着手筹备银两,誓要在一个月内,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不负您的期望。”
  她心中盘算着,与春满酒楼的利润分红要到月底才能分账的时候,现在手头确实紧张。不过,待会儿便去春满酒楼与掌柜商讨,看是能不能提前支取部分银两,以解当前之急。
  林向鄞继而细说规矩,“每日卯时初刻,务必至青山书院寻我,至申时方结束课业。书院虽设有食堂,但吃食费需个人承担。”
  周宴宴听后,心中细细思量,卯初即黎明破晓之前,申时则近黄昏,这意味着她将有大半天的时间耗在书院之中。她不禁忧虑,这样一来,自己还能不能腾出时间钻研创新菜式呢?
  “我能推迟几天再过去?”周宴宴问。
  林向鄞的面色微沉,一抹不悦稍纵即逝,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凉意:“求学之路,岂容懈怠?若此心不坚,恐难有所成,不如就此止步。”言毕,他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见此情景,周宴宴急忙提速紧跟,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慌乱:“哎,大哥哥,你别动怒啊,我明日定去?只是大哥哥怎么称呼?明日到了地方,我该怎么找你啊?”
  “姓林名向鄞,明日你至青山书院,提及我名,自有人引领你至我处。”林向鄞淡淡报上姓名,那份深植于文人血脉中的孤高清逸再显露无遗。未等周宴宴完全反应过来,他已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码头,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和周宴宴在原地轻蹙眉头,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合理规划时间。
  回到摊位,周禹一眼便瞧见了她,急忙迎上前来,关切地说:““宴宴,不要伤心了,以后咱们就与姑姑保持距离便是。”
  周宴宴心中暖流涌动,轻轻摆首,微笑道:“放心吧,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她的视线掠过那即将见底的米线锅,随后悠然自得地坐上牛车:“禹堂哥,我有件小事,想和你商议。”
  “你说。”周禹道。
  周宴宴认真地说:“刚才我碰到了一位饱学之士,我向他求得了为期一
  月的习字之约。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可能无法再出摊与研究新吃食了。”
  周禹听闻此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宴宴,你是不是受了姑姑的影响,萌生了放弃小本生意的念头?”随即,他连忙宽慰道,“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姑姑说姑姑的,我们摆我们的。”
  周宴宴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因为她,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要在这条经商路上走得长远,文墨不通是一大障碍,说不定哪天还会被人蒙骗而不自知。因此,这机遇对我来说,实属难得,我要牢牢抓住。”
  收摊后,周宴宴先是去了春满酒楼,向掌柜梁山斌提出预支一两银子的请求。出乎意料的是,梁山斌未作多问,爽快地应允了她的请求。
  之后周宴宴没有回自己家里,而是去了周禹家,心中还惦记着顺道探望一下年迈的周老爷子。
  周忠天面带笑意,“你家秋收刚完,怎就想着暂停摆摊了呢?”
  周禹闻言,悄悄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周忠天,低声说道:“爹,这事儿咱们就别深究了。”他心中暗自忧虑,生怕周宴宴会提起今日姑姑对他们一家的责难,免得又勾起她的伤心事。
  “其实,我是有了个念头,去青山书院求学,研习诗文,提升自己的学识。因此,我打算暂时休整一个月。”周宴宴适时开口,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
  沐氏性情率真,脱口而出道:““哟,你要去学堂?小姑娘家家的,怎么突然有这念头?这年头,书本费可不轻啊,你又不为科举,学了能有何用呢?”
  周老爷子闻言,深觉此言过激,恐伤了周宴宴的心,便温言相慰:“宴宴心怀远志,学习文字本是好事?小姑娘家将来也能撑起一片天。你只管去做,人生在世,不用过分拘泥于世俗眼光,你有这份追求,难得啊。”
  周宴宴眼眶微湿,在这个年代,女性读书常被视作多余,多数人认为女子终究要嫁为人妇,相夫教子才是正道。而祖父的理解与支持,如同荒漠中的甘泉,让她倍感珍贵。
  “伯母,为什么女儿家就不能上学堂了?识文断字能拓宽我们的视野,让我们的观念不再局限于柴米油盐,免遭无知之害,成为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更何况,女子虽无缘科举,却能以智慧撑起家门,我梦想着未来在商业领域大展拳脚,若无学识傍身,何谈成功?”
  “宴宴啊,你伯母那是老观念了,你别往心里去。读书确实是好事,大伯我完全赞同你读书的观点。”周忠天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自责,“要是条件允许,我何尝不想送周禹也去读书?可惜生活所迫,我力有不逮,连一个孩子都供不起啊。”
  “因此,我更加坚定了奋力挣银子的决心,待到弟弟和妹妹到了年龄,我定会送他们入学堂,因为只有识文断字,才能有机会成就一番不凡的作为。”周宴宴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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