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一愣，【明断是非】神通法术的超强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伍娘子在说谎。
怎么回事？她难道找错人了？
“你就是温道长吧，我姓伍，你叫我一声伍娘子即可。温道长，请跟我进来。”
温晏心中困惑，并未挑明她已察觉谎言，现在先静观其变吧。
温晏传音给凤鸟，让凤鸟一切小心。
她心中提着警惕，向着这位夫人微微颔首，温和地说道：“那就打扰了。”
等到温晏和那只充满灵性的狐狸进了院子，这位穿着藕粉色小坎肩，素色小衣和长裤的夫人盯着温晏和她身旁的这只杂毛狐狸，宛若一条暴露在阳光下的蛇。
“不知你们所为何来？自从我夫君过世后，我们家道中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图谋了。”
温晏说道：“我是修道之人，对神鬼之事很感兴趣，我听说荆门军主簿有捉鬼的本领？”
伍娘子的神情凝固住了一秒，脸上的柔弱神色褪去，笑容竟有几分讥诮，轻声询问道：“不过是一些空穴来风的流言罢了，怎么会有人信这些无稽之谈。过去那些人只把这个当成是笑话听，过去这么多年了，竟然会有人认为我夫君真的会捉鬼？”
“人人都言主簿擅长捉鬼，未必无因。况且，我知道这世上确实有妖魔神鬼。作为枕边人，夫人应该最清楚主簿曾经是否斩除恶鬼，庇护了江陵府的百姓。”
伍娘子的脸上神色讥诮，质问道：“那为何当年主簿亡故之时，没有道门之人前来相助？我只看见这世上妖邪丛生，却不见有仙人下凡斩妖除魔。”
不过，很快，这位伍娘子收起了讥诮的神色，她用帕子擦拭眼泪，“抱歉，我失态了。”
“娘子节哀。”
温晏选择相信她的直觉，更何况还有凤鸟的草药之术作为佐证。她心中默念口诀：“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明断是非，急急如律令。”
加持了【明断是非】神通法术，温晏的目光看了这位夫人，既然那一句话是假话，能成为谎言的唯有这位夫人的身份。
温晏再次确认一遍，询问道：“夫人，里面那位就是你与主簿的孩子吧。看着真是伶俐聪慧，夫人的福气在后头。”
“是。”
温晏睁大了一双水杏眼，开始头脑风暴。不对劲，太不对劲了。眼前这个人不是荆门军主簿的妻子，可是这孩子竟然真是她和主簿的女儿。
她又看向里屋，屋里的小女孩正在探头探脑，看向妇人时，目光孺慕也做不得假。
难道这位伍娘子是外室一类的存在？
可是，附近的邻居都认为她是荆门军主簿的娘子，
温晏感觉自己缺了一点最重要的线索，她决定再试探一番，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位伍娘子，继续与伍娘子闲话，说道：“伍娘子看起来如此年轻，实在看不出来已为人妇。”
温晏的这番言语可以理解成是质疑，也可以理解成是在惊叹伍娘子的年轻，只看这位伍娘子如何理解。
伍娘子招手让里屋的少女回去，却见这孩子跑过来，直接站在伍娘子的身后。
伍娘子有些无奈，看起来对这个孩子没办法。她叹口气，微微垂下头，对着温晏说道：“少年夫妻，一人早逝，只留另外一人于世间。看起来年轻又如何，我已经心如死灰。如今不过是为了照顾长大我的孩儿罢了。”
温晏抱住了小狐狸，站在这处院落里，看着这位妇人，心中生出一股寒冷之意。
这次伍娘子居然没有说谎。
这又是为何？
伍娘子与前任荆门军主簿是少年夫妻，却又不是前任荆门军主簿的妻子。
总不能这位伍娘子不是主簿的妻子，而是主簿的丈夫吧。
温晏突然之间沉默了。
在【明断是非】神通法术给出的一些信息线索里，这个猜测是最离奇，也是最符合那些线索的。
有一瞬间，温晏甚至都在想这么离奇的故事之下，这位擅长捉鬼的前任荆门军主簿是不是还没死。
“主簿是真的过世了？”
兴许是温晏问的问题太离奇了，伍娘子看着温晏的神情和看着一个江湖骗子没什么区别，她颦起眉，就要将温晏送客。
“温道长，你这是何意？罢了，你还请回去吧。”
温晏自知失言，这话在未亡人面前问的属实冒昧。
荆门军主簿之死是蛟龙当年亲眼所见，蛟龙妖力高深，要在它面前瞒过死亡，几乎不可能。
这位主簿也没有理由在那时舍弃官职身份，假死脱身。
至于她心中更加离奇的一个猜测，温晏不想当着孩子的面问询。她看向这位夫人身边的女孩儿，说道：“夫人，我有些不解想问询，不知能否让令千金回避一下。”
“有什么话我不能听？道士总不至于做媒吧。”
“不可对客人无礼。”伍娘子略带歉意地看向温晏，“小儿无状。道长，还请别放心上。”
说着，伍娘子就推了推身边的女儿，让她回屋里去。
等到那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回了屋里，应该听不见这边的说话声音，温晏这才开口询问，只不过依然压低了声音。
“伍娘子，你是主簿的丈夫还是主簿的妻子？”
这样一句轻声细语的询问，落在了被问话人的耳中，却是犹如雷霆万钧，震耳欲聋。
这位前任荆门军主簿的夫人终于不再面带笑容，眼睛中的瞳孔变得细长，像是一条真正的蛇一般。
他
的脸庞也像是蛇蜕皮一样，从柔婉的女子轮廓，变成了一张男子的脸庞。
蛇妖十五冷冷地看向温晏，吐出的声音也是男子低沉的声音：“许多年了，终于等来一个有些真道行的道士。”
温晏轻舒一口气，神情看起来没有分毫害怕，从容不迫地站在原地，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还好她以前阅览群书，看过正经的，也看过不正经的。尤其是穿越前冯梦龙《醒世恒言》中的一些故事，让她曾经是大开眼界。
现在看来，人生之中的经历都是有用的，即使一时没有用处，之后也会有用。
温晏看的那些不正经的小说话本，不也在今日用上了？
要不是她曾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怎么能猜到主簿是女扮男装，伍娘子是男扮女装，二人虽是夫妻，却是身份错位。
这位“伍娘子”许是被温晏叫破了伪装，演都不演了，再也不见方才那副柔弱无依的模样。
苍白邪气的脸庞上有着竖着的瞳孔，神色无比阴沉。如果被那位在门口纠缠着要给柔弱伍娘子介绍良人的宋婆子看见了，怕是此生再也不敢踏足这处院落半步。
不过，这位“伍娘子”只在识破了他真实身份的温晏面前才露出了真实的性格。
“你究竟是什么人？”温晏忍不住问道，“还是，你根本不是人，你是蛇妖。”
温晏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位夫人不是人，这不是这位“伍娘子”根本没打算掩饰，直接变了竖瞳仁。
昨夜，温晏在客栈墙壁上见到了那只猩红的蛇瞳，今日绝不会认错。
“道士的眼光不错。”这位“伍娘子”说话时的声音都似乎是在带着嘶嘶作响的颤音。他冷笑着说道：“我就是蛇妖。你既然知道荆门军主簿会捉鬼，难道没听说过荆楚之地住着巴蛇一族吗？”
温晏：“……”
她当然知道荆门军驻扎地附近有巴蛇一族，但是她怎么会预想到荆门军主簿的夫人是蛇妖，还是公的。
温晏心想，若不是我有神通法术【明断是非】，也不能从你的话中分辨出真假，再从这些真假信息中推测出你这样一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夫人竟然是男扮女装。甚至你还不是人，是一只蛇妖。
这谁能想得到呢？
温晏的目光看向屋内探头探脑张望的小女孩，伍娘子脸上恢复成温柔的模样，让孩子回屋里去待着。
“伍娘子，你和这个孩子的关系是……”
转头，这位男扮女装的伍娘子又是阴沉沉的神情。他嘶嘶地说道：“我是蛇妖十五，伍娘子是我在人间的化名。她是我的女儿，人族道士，别想对她下手，不然我宁死也不会放过你。”
是的，巴蛇一族排行十五的蛇妖与江陵府荆门军主簿有个孩子。
温晏心中大为震惊，她先前想过主簿和蛇妖十五是分桃断袖，这个女孩可能是他们捡来的孤儿。未曾想，主簿会是女人，蛇妖甘愿当她的夫人来为她做掩护，以及这个孩子居然真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温晏来此最重要的目的是问清楚谁把巴蛇一族吞噬万物的功法传了出去。
“巴蛇一族的功法是吞噬万物。你们一族吃人修炼，可你又与前任荆门军主簿成婚……”
温晏没有说完后面的那些话，可她不赞同的目光已经说明了她觉得蛇妖十五就是在假意欺瞒，甚至是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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