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第32节

  “看上他了?”郭引贤问的直接。
  杯子里的酒少了大半杯,思维被酒精扯得慢半拍,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池黎看见郭引贤那张明艳的脸。
  郭引贤说的话被巨大音乐声覆盖,池黎看见口型,问她说了什么。
  郭引贤笑了笑,右手扶上她的肩,另一只手朝着她刚才看的方向指了指。
  池黎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听到郭引贤附在她耳边说:“要不要帮你点他?”
  什么?
  池黎被吓到,秀气的眉毛下意识拧起。
  “瞅把你给吓的。”
  郭引贤笑得更大声,拍了拍池黎肩膀,顺势在旁边的空位坐下点了杯酒。等酒的时间,又频频回头望向那个男人,旁边的池黎安静的呆若木鸡。
  观察一瞬后,酒也到了手边,郭引贤忍不住自己的八卦心思,向池黎那边靠了靠,问:“你喜欢这个类型的?”
  池黎微微叹出口气,肩膀也随之向下沉了沉。她早就想到郭引贤要说什么,毕竟只要一说起这些谈恋爱或是择偶标准的问题,她就会表现出十分浓烈的兴趣。
  尤其是关于池黎的。
  池黎一点也不想回答。
  与其说不想回答,倒不如说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关于这个问题,她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答案。
  但他好像……不爱穿白衬衫。
  脑中闪过的人像将池黎拉回现实,思绪清明了不少。她没什么表情地用肩膀顶了下凑过来的郭引贤,企图将她推到原来的位置。
  郭引贤还是笑,但好在她不执着于问题的答案,“你有喜欢的类型就告诉我啊,我还能帮你物色物色。你董阿姨、段阿姨认识的高富帅年轻人可比我多。”
  池黎含糊地嗯了两声,终于把这个话题应付过去。
  打车回酒店,车上司机品味不差,音响放着一首南方小调。
  后座安静,池黎和郭引贤各坐一边。演唱会后的筋疲力竭此刻再次翻涌上来,加上酒精上头,两人都靠在座位里闭目养神。
  车内音乐换了一首,调子更轻,空调开着,冷风徐徐吹。这环境太适合睡觉。
  池黎有些困了,睁眼看见手腕上的表,还差十分钟到凌晨两点。她缓了缓神,伸手将车窗开了条缝。
  郭引贤听见她动静,也睁开眼,风进来拂过她的脸。她就这样看过去,看见池黎的侧脸,端详片刻,才意识到池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长大,她之前好像从未留意过。
  郭引贤合上眼,想起第一次和池黎见面的场景。
  那时的她已经准备要和池耀刚结婚,于是在一个周末,在一个高档的西式餐厅,她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名义上的继女。那时的池黎瘦的不行,池耀刚也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明明漂亮不行的小姑娘却被收拾的像一只小流浪猫,全身炸着毛,眼睛里敌意分明。
  开始的几年,她和池黎的相处实在算不上愉快,池黎总是沉默寡言,她的每一次示好也总是以失败告终。那时的郭引贤哪里会想得到十几年后的今天竟会和这个女儿一起听演唱会,一起去夜店,一起坐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
  郭引贤嘴角勾了勾,想起什么。
  她想了,然后也问了。
  “黎黎。”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香樟树种满马路两侧,风热热的,从开了一条细缝的车窗钻进来,吹乱池黎额间的碎发。
  路灯被树叶影住,割裂光斑,她仰着头从那条细缝往外看,眼睛半眯遮掩琥珀色的眸子。
  半晌。
  池黎说:“我不确定。”
  第19章 破窗19符霄,怎么哪都有你。……
  chapter19
  从凫江回来已是八月中,暑假浑浑噩噩地过,竟也快走到了尾声。
  室外燥热难耐,不知道郭引贤又去了哪个阿姨家里打麻将。池耀刚又出差,家里剩下池黎,她嫌外边太热,已经连续几天没出门,上次外出还是高中好友听她回了南陵邀她晚上出去唱k。
  对,也就是那次出去,池黎染了个“黄毛”。
  这“黄毛”一词出自池耀刚之口,实际上是个偏亚麻色调的白金色。
  歌是八点半唱的,头发是十点半染的。
  本来她和程琳就老老实实唱歌,你一首我一首地接替唱,偶尔来个情歌对唱。后来唱到一半,两人又渴又饿开始点外卖,再后来等到外卖吃完,程琳倚着沙发突发奇想问池黎要不要一起去做头发。
  池黎想了想,觉得可行,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就觉得头发有些长了,后来又是去夏令营,又是和郭引贤去旅行,一拖拖到了现在。正好程琳提起来,那就一起去。
  去理发店的路上,程琳问池黎想剪成什么样,池黎说剪短一点就行,程琳则是嫌自己刘海太长想剪个八字刘海。
  一个剪短,一个剪个刘海。池黎算了算时间,觉得应该能在十二点前回到家。
  结果……
  进了理发店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tony老师一套接一套花里胡哨的推销操作,逐渐让两人眼花缭乱,内心防线不断降低,最后稀里糊涂地被tony老师摆布。
  出来之后,凌晨三点。
  一个被卷成了大波浪,一个被剪成了金色一刀切。
  于是在这天早上,池耀刚一起来就看见一颗“金太阳”坐在桌边吃早餐,顿时急火攻心。他好像被池黎这颗“金太阳”闪到,一时间语无伦次,连着结巴了好几个“你”,问池黎把头发整成这样是想要干什么,还说看见池黎这一脑袋黄毛就想起了街边小混混,好像下一秒就会蹲在街边对着他吹口哨。
  池黎无奈,郭引贤也无奈,觉得他这联想能力未免也太丰富。并且没人能拯救池耀刚深入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和旧式封建家长意识。
  为了避免进一步争吵,池黎选择了沉默,继续去吃自己盘里的包子。郭引贤则直接起身,一把将池耀刚按到了餐桌椅子上,并往他嘴里塞了一整
  个茶叶蛋。没剥皮的。
  池黎看着刚被按到他对面的池耀刚,想笑又不敢笑。
  郭引贤拿纸巾擦了擦手,又白他一眼,呛他说:“你懂什么,连点审美都没有。”
  池耀刚被茶叶蛋堵住了嘴,又被郭引贤呛,脸上面子难免挂不住,丢下一句“都是你把她给惯的”,就怒气冲冲出门去了。
  后来几天,因为这个事,池耀刚一直不出好气,并且以“小黄毛”来称呼她。
  倒是郭引贤却觉得这个发型特别适合池黎,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午饭匆匆解决,突然想起即将开学要买机票这档子事,于是翻了翻日历,挑到八月三十号。买好票,池黎截了个图给苏可星发过去。
  那边信息回复一向很快,苏可星扣了个“ok”的表情包,跟池黎说到时候去接她。池黎学她,也给她扣了个“ok”。
  和苏可星闲聊一通,之后闲来无事地刷起朋友圈。
  有人和朋友外出旅行了,连发几条九宫格;有人谈了新男朋友,迫不及待地官宣;有人点外卖踩雷,则怒气冲冲地发出一条几百字的避雷帖。
  而有人,在一千公里以外的锦明,和他的“新朋友”小聚吃饭。
  看到这的时候,池黎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条朋友圈的主人是张庆。
  而照片中坐在他旁边的人——
  是符霄。
  这两张脸放在一起,诧异,陌生,视觉冲击远比大脑旋转来的快得多。指腹按上屏幕,心中疑惑犹如杂草般猛然生长。
  照片被点开,放大,然后被从左到右扫了个大概。
  总共五个人,张庆坐中间,右手边上是符霄,再再边上是陈观南,剩下两个见都没见过。
  然后池黎就开始研究了。
  看他们什么姿势,看他们什么表情,看他们穿的什么衣服、什么样的头发,看盘子里的菜,看桌上放的东西……
  当然,主要还是看符霄,即使这张照片的视觉中心根本不是他。池黎几乎在点开照片的第一秒就把他放大,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符霄没变,和在启屏山的时候差不多,只是头发似乎短了些,应该是新理的。这回衣服没穿黑,是个白色的t恤,胸前一排黑体加黑的字母,显得他人更白。他老老实实地看着镜头,嘴上笑着,右手吊儿郎当地比了个耶。
  张庆一条胳膊虚虚搭着他肩膀,池黎又顺着这条胳膊去看张庆。等看完,她才开始思考。
  而且张庆这条朋友圈的文案也挺有意思,写的是“跟兄弟小聚一下。”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兄弟?
  还小聚一下?
  说的他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池黎“哧”一声,对于这条文案实在有有些难以认同,可转念一想,张庆好像一直就这样。她刚上大学那会儿也是,刚开学的第三天,张庆就直接用“我朋友”一词称呼池黎,并邀请她一起去玩剧本杀。尽管那时候他们说过的话用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照片被放大,屏幕正中央是符霄的脸。
  池黎翻身躺到大床上,大脑放空,只有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卧室空调间歇性吹风,挡风隔板偶尔发出响声。
  窗外烈阳正晒。
  池黎眨了下眼睛,似乎从那场无人知晓的思想漩涡中清醒过来。
  手机就在手边,她捞起来,盯着,轻喃了一句话——
  符霄,怎么哪都有你。
  —
  白驹过隙,弹指一挥。
  池黎坐上了8月30日的飞机,回锦明。
  三个多小时的行程,落地正好接近中午。
  习惯了南陵的天气,拿了行李从大厅出来,池黎只觉得锦明这地方干的厉害。抬手看表,十一点四十七,太阳照在身上,好像要把人灼伤,她甚至能闻得见空气中混杂的尘土味。细小尘沙穿过她的鼻腔,让她没忍住揉了揉鼻子。
  为了赶飞机,她起了个大早,本就算不得愉悦的心情在打到黑车之后再次大打折扣。
  车子七拐八拐穿梭在各条小巷,车内音乐与司机哼唱交叠在一起堪称噪声,劣质香水味更是呛人。
  池黎抬手在鼻边小幅度扇了几下,强忍住喉咙翻滚的恶心,终是开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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