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第11节

  “啧。”
  小姑娘怎么这么大气性,总是呛人。
  符霄转身正对她站直,两手懒懒叉腰,居高临下。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池黎也跟着站直,单纯无害的脸说着硬邦邦的话:“能啊,我对对我礼貌的人才礼貌。”
  你不礼貌,所以我也不礼貌。
  符霄觉得这姑娘太刚了,跟她外表严重不符,他又觉得这是报应,错都错在最开始的开场白。想说的话在嗓子里打了个弯,好像怎么说都不是味,最后只能干瘪咽下,转头过去继续捣鼓那门。
  五秒后。
  符霄手上动作停下,“那咱俩都礼貌客气点?”
  他没回头,池黎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符霄半弓着腰,黑色半袖服帖在后背上,勾勒出平直的肩膀线条。再上露一截颈子,骨骼微微突出,似山川藏白玉。
  池黎笃定,他平时一定有健身。
  尽管头也没回,尽管只是背影,但却丝毫不妨碍他说这话时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拽。
  换句话说就是不服,连头发丝都有点那意思。
  池黎没打算跟他继续犟。
  没办法,牛掰人物拽一点正常,她潜意识里觉得合理,也就顺着台阶下。不过拽王主动跟人商量她还是觉得意外。
  “行啊,我一直都很礼貌。”
  “……没觉得。”
  “……”
  开锁是个细致活,又碰上符霄这样的零基础新手,简直雪上加霜。
  池黎站他身后帮着用手机打光,视线落在他后脑勺上,也没什么目的性。
  但被人盯得时间久了,符霄难免不自在,间接性后脖颈发麻。他想说你别老看我了行吗,怪紧张的。脸才刚转过来几度,就被池黎一句“你到底会修吗”堵回去。
  符霄服气,好一个先发制人。
  不是你半路把我拦下要我帮你开门?
  “差不多得了啊,刚刚不是才说好客客气气的?你说你跟我好好说话,我开门也没那么大压力不是?”
  “我跟你客气半天也没见你把门打开啊。”
  说到底这是事实。
  符霄舌尖顶下腮,气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还得跟人姑娘耐着心气好好说话:“我说姑奶奶您别催啊。”
  “那你到底会开吗?”
  “会啊!会!会开!”
  “瞅瞅,你不是也没跟我客气?”
  “……”符霄险些翻白眼,“行,我的问题,跟你道歉。”
  池黎刚想应声,就又听见他说:“你刚才还翻了我两个白眼,别以为我没看见。”
  池黎:?
  哪有两个?明明就只翻了一次好吗。
  池黎懒得和他掰扯,刚想说难道你不好好说话嘴疼吗,就听见清脆的一声“咔”。
  她预感不好,凑近前去看。
  符霄肩颈线绷得平直,连眼睛都不带眨,修长指节捏着一块钥匙柄。
  钥匙。
  断了。
  “……”
  “……”
  第6章 破窗06合着这骗子是我那个未曾谋面……
  chapter06
  符霄真觉得今天有够倒霉的。
  破旅店。
  破程序。
  破事。
  关键最后这事吧,他还脱不开身。
  旅店一层是大堂,宽敞明亮,欧式房顶雕着花纹,壁纸贴得一丝不苟,估计是整栋楼里唯一像模像样的地方。
  前台对面放着一挺大的玻璃鱼缸,供氧机声响微动冒着气泡,水草嫩绿飘摇,几条彩色热带鱼游来游去。
  他们坐在巨大鱼缸后边,一组朱红色皮质沙发。
  起初符霄一直围着那鱼缸溜达,可能是他的气场太过吓人,竟把小鱼吓得乱窜,偏那人还不自知。池黎看不下去,把人叫过来坐。符霄就顺势靠在离鱼缸最近的单人沙发扶手上,手指闲不住地去转手机,不怎么规矩。
  他这会儿比刚才身上多了一件黑外套,袖口挽到小臂,银色的金属拉链拉到最高处,低头时会微微蹭到喉结,再配上他那张长得一点也不含糊的脸,看起来比刚才还不好惹。
  池黎撑着脑袋静静打量他,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苏可星她们说的那么神。
  神才不会把钥匙“咔”一声拧断。
  她倒是觉得他接地气,还挺靠谱的。
  钥匙断了后,他没说一句带刺的话,而是率先跟她道了歉,把责任揽下来。又把小姑娘带到他那屋洗了手,自己在屋外站着。后来又注意到她那画包,觉得她应该怕丢,趁着人洗手的功夫把画包拖到他那屋里。
  等池黎收拾干净出来,符霄才进去。他进去了一会儿,出来时小臂上就搭着他现在身上穿着的那件薄外套。
  再后来就是他陪着池黎下楼,池黎走前边,他落后几阶慢慢悠悠跟着。话没有之前那么密,但把该办的事都周到地做了个差不多。
  这包括他在池黎之前联系了旅店,跟人客客气气地把问题说清,尽管那头接电话的大姨操着一口乡野调子,说着浑不讲理的话把他气了个够呛。
  最后费了大劲才约好在一楼大厅等着碰面解决。
  池黎给苏可星发完信息,视线就没从符霄身上挪开。
  仔细看,他和学校门口专栏里的红底照片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符霄这会儿也不再执着于转手机,他从沙发扶手上抬起屁股,脚尖转个弯稳稳当当坐进沙发软垫里,也结结实实地和池黎对上视线。
  措不及防。
  池黎清楚地看见他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以为他会脱口而出一句“你盯着我看干嘛”之类的话,然而却没有,倒是出乎意料地问了句别的。
  “你是学画画的?”
  他说这话时,眼睛是盯着池黎的,跟池黎直白地盯着他看不同。视线就只是轻轻搭着,像夏天晨雾悄悄漫上翠绿枝头,水汽丝缕环绕,最终凝成干净透彻的露水。
  池黎好像要陷到那珠露水里,觉得他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有什么魔力。但那人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
  池黎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嗯”一声,说:“油画。”
  “看出来了。”他笑了声。
  池黎没懂,心想大哥你笑个什么,明明钥匙都被你拧断了。
  她莫名想起刚才钥匙柄上的颜料,想来也是,像他这样的人或多或少有点洁癖倒也算得上合理。
  “刚我拿你那大包,发现还挺沉,平时能背得动?”
  “能啊。”池黎说。
  符霄点了点头,漫不经心:“这地方这么偏,来这干嘛?”
  “写生。学校安排的。”
  “哦。”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池黎象征性也问:“你呢?”
  “被拐来的。”
  她惊,“拐来的?”
  “嗯。”符霄耸了耸肩,把话说的正经,“被朋友拐来的。他们现在怕我生气打人都不敢接我电话,连房间门也不敢出。”
  “……”
  池黎心说你还挺牛的哈。但转念一想刚才在楼上他句句带刺的话,又觉得他说的没准还真是真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就干脆不接,大大方方继续看他。
  符霄整个人仰进沙发里,外套帽子扣到头顶,身上也被黑色包裹的严实,显然不想让皮肤和沙发有一点接触。
  池黎把这理解为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偶坠平民窟对周遭腌臜环境的嫌弃,并对此表示理解,但符霄表示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再次过敏。
  大少爷问:“你在这待几天?”
  池黎思考一瞬,回:“大概两周吧。”
  符霄“嚯”一声,估计是没想到时间这么长,飘过来的视线都带着点同情,“两周都在这画?”
  池黎点头,“应该是。”
  他听见这话就有点恍然大悟的意思了,似乎把之前的问话全都连在了一起,故而没头没脑地问一嘴:“你是高中生吧?”
  视线也变为正儿八经地打量。
  其实他没别的意思,就是看池黎扎个丸子头,长得也显小,理所应当认为她来这是高考之前美术集训呢。
  池黎懵一瞬,没打算解释把里外关系挑明,既然他说她是那就是呗。
  “是啊。明年想考明大来着。”
  看吧,这人多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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