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这是他们第一次遇到禁区中有人的情况,失联的医疗小队恐怕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时玉问道:“他为什么不出来呢?”
  荆榕沉吟了一会儿:“以人的角度看,有可能是恐惧正常的生还者基地。以异次元生物的角度看,这里是窝巢。”
  兽类是不愿离开窝巢的,它们更喜欢诱捕猎物进入自己的地方。寄生体和被寄生者的意志以如此异常的状态共同存活,甚至长达三年之久。
  时玉说:“那是个很强大的人。”
  他说这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而是非常客观的评价。他们第一次遇到这种变异类型,无法想象活人还能够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坚持自己的心智,谋求活命的办法。
  日以继夜旁人无法想象的疼痛,最后到了需要生嚼烟草的地步。
  “那些冒着黑气的‘人’,应该就是被寄生者的最后形态。”荆榕说。
  被附生者已经死去,只剩下最微末的神经反射。
  时玉点点头。
  和他直觉中看见的差不多,只是荆榕平静的叙述将其拼合了起来。
  时玉说:“如果我们早一点来,或许不会变成这样。”
  荆榕听着。
  暴风雨打落在他们的雨披上,气温开始急转直下,如果人暴露在这样的雨天和风速下,没有保暖设施,即将快速失温,然而他们现在拥有彼此,彼此之间只剩下暖意。
  时玉微微下垂的眼睛表示他在思索:“应该不止这一个人,或许还有其他。我们应该早日做好记录,通知其他人这类异常生物的存在。而且,我认为剥离寄生的办法也需要被研究出来,受这种苦的人以后还可能出现。”
  时玉是永远有帮助他人的手段的,即便是和“红色的人”战斗,他也没有出手攻击,他的战术永远是防御。
  “嗯,回头我陪你来。”荆榕说,“不用为他难过,对他来说,这是解脱。”
  他双手扶着握把,并没有放松,只是低头轻轻贴了贴时玉的脸,随后就感到怀里的人无措地一颤。
  时玉:“。”
  626表示简直没眼看:“说正事时逗老婆!非常坏!”
  时玉定了定心神,随后才重新握紧面前的皮革。
  他的脊背挺立得非常直,因为只要但凡往后松着靠一下,就会完全被纳入荆榕的怀中,靠在他的胸前。
  那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温柔的海。
  “宝宝,有件事告诉你。”荆榕查看了一下地形,绕了一个圈子,从未塌陷的大路绕进去。整个车身微微倾斜,时玉手里抓得更紧了一些。
  时玉没声,因为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个从前很寻常,现在很不平常的称呼。
  荆榕说:“海里那个大洞已经补好了。”
  他想了想,记起来之前自己和626记录到的鲸歌,他说:“那条鲸鱼也已经回到了灵魂可以去的地方,它对许多生物说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但只有你听见了,它说谢谢你。”
  时玉怔了一会儿,随后说:“……嗯。”
  “它们的去处是海里,人的去处是陆地上。但也有一些人,不会是海里。”荆榕说,“因为能听得见两边的讯息,所以一半在海里,一半在岸上。”
  荆榕很少说一些字面意义以外的话,除了这一次。
  时玉问道:“红色的人,他最后会去浅海吗?”
  荆榕说:“不,我想他最后想当人,所以他会去岸上。”
  时玉看不见荆榕,但能感觉荆榕在笑,声音仍然很温暖:“是你在浅海中,我想你不要觉得自己要往更深的地方走。”
  时玉张开嘴,想说话,但是没有说。
  曾有无数个日夜,他在梦中凝视深渊。当他还是个少年时,他就一直在梦里想要看清。看清的那一刹那,他失去了他的男士。
  那之后,他仍然每晚梦见深海。大地满目疮痍,天空也失去活力的时候,他也曾经在想,是不是只有当自己也完全投身进去之后,这世间的一切不正常之事就可以消散。
  这是个十分自然的想法,只要有人听见过一次世界的低语,随后就不能停止。而且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听见和看见那么多事情的人。
  但现在和以前唯一的变化,就是荆榕回来了。
  这天地安静无比,两人的谈话,摩托行驶的响声,在天地间形成回音。
  “晚上煮泡面怎么样?”荆榕很快转移了话题,“我带了一包辣白菜底料。想不想吃芝士年糕?”
  时玉惜字如金:“吃。”
  “想不想喝咸奶茶?”
  “想。”时玉的思绪很快被拽回现实。眼前的风雨,雨披之内的温暖,还有身后人的体温,此时此刻都是无比真实的。风吹得耳朵冰凉,甚至带出隐痛。
  随后,他又听见荆榕问,“那我们的小队长,还想不想被亲一下?”
  第148章 从小养成
  他们已经行驶到了大楼面前,荆榕的车速已经放缓,任由它在砂砾满地、布满灰色泥水的地上缓慢滑行。
  时玉或许模糊应了一声,也或许没说什么,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他浑身都就僵硬了,心跳在胸腔里震动。
  他不动也不躲,直到车辆停稳,荆榕一条腿跨在摩托车一侧,支撑着车身。
  他们两人还套着同一个雨披,荆榕不动,时玉就动不了。
  “不说话就当想了。”荆榕轻轻凑上前,偏头看时玉,时玉眼神镇定,只有嘴巴抿着,代表了他内心的慌乱,身体却已经往他这边倾了过来,指尖还牢牢抓着前车的车身。
  荆榕低头靠过来,呼吸就擦过时玉唇畔。
  时玉的手指抓得更紧了,他不躲,视线对上荆榕乌黑的眼。他在荆榕眼底看见了隐藏的决定,随后才感到那个吻又落在自己颊边,而不是唇上。
  时玉意识到这个吻或许本该落在唇上。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的第一反应隐约是着急,好像唾手可得的宝物就在眼前溜走,唇齿间骤然生出焦渴;可这一瞬太快了,好像电光石火,荆榕已经低下头头去,替他解开雨披,随后抱他下车。
  荆榕选择的避雨地点是从前一个老旧军区的军供所,荆榕之前看过设计图,地下有稳固的排水系统和抗震钢材,三年来风雨不倒。
  两层的军供所,纵深极大,门窗封得很死,荆榕踹开门进去时,里边的地面都没有多少灰尘。
  白色瓷砖地面,靠楼梯的地方看起来是从前值岗的哨所。出乎意料的洁净,甚至是这几天来荆榕到过的最干净的地方。
  看得出天灾来临之前,这里就已经及时地关闭撤离了。
  荆榕扶着时玉在干净的地方坐下,把物资和626留给他,自己打着手电筒去楼上和地下转了一圈。
  “物资都干净了。”荆榕几分钟后回来,下来对时玉说,“应该是末世初期,这里经历过短暂的秩序期,军供处把物资分了出去。”
  “嗯。”时玉点了点头,对此情况,他也早有预想,因为这里显然是提前被关闭的,室内陈设都被好好地打理过。
  “晚上如果雨小一些,我去隔壁发电厂看一下。”荆榕说。
  他们进来之前,荆榕就已经看到隔壁的风力发电机,虽然现在全部停摆,不过按照现在的设施完整程度,还有很大重启的可能。
  只要电力可以恢复,第七禁区的探索或许可以开启。
  荆榕看见时玉靠在角落,仍然拿着一个小笔记本刷刷地写,间或停止思考一下。626在时玉身边安静呆着,给他当手垫。
  所里没有找到物资,荆榕也就不找了,他关上门,开了一扇小窗,蹲下来垒了个小的防风炉,开始烧热水和铺睡垫。
  时玉调整了电台频率,开始通知第一小队,自己已经和荆榕转移到禁区中的事,同时,也听着那边发来的汇报。
  荆榕没有打扰他。烧泡面的水缓慢冒着泡,防风炉里暗红的火舌舔着小锅的底部,暖呼呼的。
  “队长,掩体三和我们一起发现的采集点也因为暴雨暂缓了,这几天太危险,我们都在互相通知,最近所有人收队回来,以防万一出事。”
  “做得好。”时玉捧着笔记本,“雨天不外出,还有没回来的人吗?”
  “我们基地的人全部回来了。其他基地和掩体还不知道情况,大雨通讯不是很顺畅。”他们在第七禁区,对面的联络也不算很清晰,断断续续的,频道里的声音也十分不清晰,“还有几单生意有人想找你谈,四基地有几个人想谈谈蔬菜供应的事。”
  “我有印象。他们报价多少?”时玉问道。
  传来一阵哗啦啦翻书的声音。
  “第一单报价一斤绿色蔬菜换0.3个金属点数。第二单价格高一些,不过承诺给咱们的都是净化土种的菜,还有那个刚来的供货商……”
  时玉听完了第一小队的汇报,随后说:“跟他们说,我们只要我们小队的供应量,价格高点没关系。不要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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