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只能忍耐一下了。”荆榕换了东国语对阿尔兰·瓦伦丁说,“米饭是好吃的。”
  他们吃到最后,发现肉饼也是好吃的。总而言之,这顿饭对阿尔兰·瓦伦丁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他吃了很多,比在火车上时要多,满满一碗大米饭,全部配着腌菜吃掉了。
  饭毕,荆榕和他一起踏出餐馆,天渐渐地暗了,夜色上涌。
  他们还没有决定今晚去哪里住宿,但是显然荆榕另有打算。
  阿尔兰·瓦伦丁打算自己走路,活动活动,他跟在荆榕身后,并不着急,等荆榕下马场好久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拄拐来到了他身边。
  此时,马场主人牵来一匹白色的马,问道:“这匹可以吗?”
  荆榕伸出手,将手轻轻悬在马的面部前方,马儿闻了闻他的手,没有别的反应,荆榕于是等了等阿尔兰,等他来到身边后,带着他一样伸出手,给马儿嗅闻。
  这是一匹格外温顺的马儿,它对阿尔兰·瓦伦丁表示了礼貌。
  荆榕说:“你可以帮它挠挠头。”随后,他对马场主人说:“就要这匹。它很会涉水是吗?”
  “蒙脱岭马,和大兴安岭马的后代。”马场老板竖起大拇指,“她叫伊雯,是马群的姐姐,您走再远,它都能带您回来。其他人一般没有您这样的眼光。”
  “好的。”荆榕说,“我们会好好对待她。”
  他牵着马,让马儿停在路边。
  荆榕对阿尔兰·瓦伦丁说:“我们走,企业家同志。”
  阿尔兰·瓦伦丁:“。”
  他仰头看着这匹过分高大的白马,问道:“去哪里?”
  “去看溪水的后面有什么。”荆榕说,“我看见你好像喜欢小溪。先生。”
  第111章 轮椅大佬
  22
  阿尔兰·瓦伦丁停顿了很短暂的时间。他有保留自己喜好的习惯,有任何想法和念头都只是在自己脑中停留些许,随后被他留在遥远的浅海。
  没有想到只是多看几眼小溪,多注意了一下地图的尽头,荆榕竟然也能注意到。
  “来,我扶你。”
  荆榕显然十分善于和所有的动物打交道,他轻抚着马头,跟它贴近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对阿尔兰·瓦伦丁伸出手。
  阿尔兰·瓦伦丁看着马镫的位置,本以为再怎么样,自己也需要自己攀住借力,但荆榕只是走过来,手往他腰上轻轻一带,转瞬之间就已经带着他坐上了马背。
  “往后靠着我。”荆榕拉住缰绳,一只手还放在他腰上,“林地马都很稳,这匹马非常漂亮,毛皮鲜亮,脂肪厚重,她会很稳地托着你。但如果腰疼,就告诉我。”
  阿尔兰·瓦伦丁很快适应了马背,他说:“没问题,没关系。”
  他试着从荆榕怀里直起身体,双腿微微发力,脊背挺直,虽然有一瞬间的闪痛,但核心还是稳住了,脊背和肩膀打开稳住。
  他双腿不便,镇上人今天都看见了他的轮椅,两个男人同骑一匹马的事情很多见,没人觉得奇怪。
  荆榕找马场主人要了一些东西,用干的牛皮袋装好,随后,马场主人又问他:“有家伙吗?林子里或许会有熊,还有狼。不要进得太深。”
  荆榕说没有,于是马场主人借了他一柄猎枪——看得出,马场主非常喜欢他,因为他喜欢这匹性格温顺的马。
  荆榕把猎枪背在身上,带着阿尔兰·瓦伦丁向镇子外的溪流走去。
  日暮西沉,天色稍暗,但仍然能看见风景。前独立国纬度高,没有到最寒冷的地方,即便是黄昏,日照也是透亮、闪耀的,红彤彤的颜色从密林的背后漏出来,隐有雪色。
  是个一年四季都像冬天的地方,那些出现在小说中的小镇,只不过在有些地方,这样的小镇和面包房的香气、公主与荒野的故事绑定在一起,而前独立国不盛产童话,男人女人们都用低沉凛冽的嗓音,在湿冷的空气里平静地抱怨生活。
  夏季已经到了收束的尾巴,溪水是很冷的,顺着溪流一路是微凉的白雾和寒气。离开小镇之后就没有人了,最后的一个人是在河畔洗炉子的胖妇人,她以雄浑的声音喊:“夜里了,不要再走远了,孩子们!”
  荆榕则以爽朗的声音回应:“我们是住在镇长家的,来自修兰的客人,我们会在黎明前回家,十分感谢!”
  那妇人看了看他们,隔着溪边的水流,好一会儿才看清他们的样貌,她嘀咕着说:“年轻人!年轻人都这样,走吧!走得远远的。”
  离开了镇子的入口,溪边的石滩变得平整开阔。
  “路是修过的,虽然碎石嶙峋,但石头都被挑过,大小和形状差不多,比较圆润。”
  阿尔安·瓦伦丁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他说,“周围还填了土,谁会这么做?”
  “有孩子的人,或者有马的人。”荆榕说,“我养过一匹马,即便是林地马,在石头太多的浅滩上奔跑行走,都容易骨折。骨折对马来说是致命的,尤其是这样高大的山地马,一小块碎石有可能带走它们的性命。但马儿又需要来水边吃草和喝水。”
  阿尔兰·瓦伦丁默默听着,点点头。他说:“小时候我就住在农场边上,不过农场主人养奶牛,并不养马。”
  荆榕说:“我养马比较多。”
  这么多个世界里,他和马最熟悉,也最喜欢这一类灵慧的生物。
  “马儿很聪明,温顺,有自己的想法,但却会和你一起远行。”荆榕说,“我在空军学院的时候认识那里的农场管理员,他手里有一匹很漂亮珍贵的马,是从东国带回来的,听说是当年远征军的马的后代,那匹马很漂亮,他说等我再大点,如果他没有很缺钱,就在我结婚时把那匹马送我。”
  “然后呢,他送你了吗?”阿尔兰·瓦伦丁问道。
  荆榕说:“还没呢,因为我还没结婚。那老头现在退休了,不过还在养马。现在喜欢马的人变少了,卖也卖不出去,但他说那很好。因为原来还有人想做马匹生意的时候,他每天都要在高价和爱马之间做出痛苦的选择。”
  荆榕说,“现在大家都一无所有了,他说感谢上苍。”
  阿尔兰·瓦伦丁说:“这听起来很不错。”
  荆榕说:“他曾因给将军养过马而险些遭到清算。大变革来临之前,他问我怎么办,要不要将手里最贵的马送给执政党,我告诉他,让他骑上最快的马,带着他的马群往东边跑,越远越好。他在边境躲了好几年,随后在很远的地方安家了。当然,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我已经快要十年没见过他了。”
  他们骑在马背上,荆榕将马灯悬挂在马头侧边,只稍稍控制方向,任由马儿将他们带往想去的水流。
  阿尔兰·瓦伦丁说:“那么你呢,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荆榕说:“现在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有小猫。”
  一根树枝擦过他们的头顶,带来细密的水露,荆榕还是抱着他的腰,问道:“你呢,企业家先生,为什么这样喜欢溪流?”
  “我住在农场边。”阿尔兰·瓦伦丁接上了之前的话,“没有同龄人和我玩,我喜欢在谷仓中看书,在西边有一条梭罗亚河的支流,男孩们喜欢去那里探险,还有露营。有一次,我的表哥回来,他说他们顺着一条小溪往里走,但天太黑了,他们被吓得跑了回来。”
  阿尔兰·瓦伦丁语气毫无感情,好像在评说他人的人生,“那时我想,我要是在场,我一定会继续往里看看,溪流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不怕黑。那时我认为我比他们勇敢。”
  荆榕问道:“现在呢?”
  阿尔兰·瓦伦丁说:“现在我已经去过很多条河流的尽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平静认真地说,“在这里。”
  荆榕在他头顶轻轻吻了一下。
  白马停了下来,它看起来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一片仟草滩。
  荆榕察觉了马儿的意图,随后问道:“下来看看么?”
  “好。”阿尔兰·瓦伦丁点了点头。
  荆榕于是把他抱了下来,扶着他,两人一起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在溪水边,等待马儿歇脚。
  天已经全黑了,他们没有必须急着前进的目的,甚至也不一定要执意穿过黑暗。既然马儿累了,那就歇一歇。
  “水不太凉。”阿尔兰·瓦伦丁伸手探了探溪流,有些诧异。荆榕也拿手试探了一下。
  夜风带来属于深夜的寒气,这水摸起来甚至是温的。
  荆榕说:“可能是地下水,已经很接近源头了,我们运气很好。”
  阿尔兰·瓦伦丁很专心地望着他。
  “地表五米内的水流受环境影响很大,温度差别通常不明显。”荆榕说,“但越接近地底,水温越高,地下十米的水流大约会是十五到十七摄氏度。我们正在山林里,以这座山的结构来说,溪流的源头或许就在四公里以内的地方。运气好的话我们能找到发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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