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屏声凝气使疼痛感有些上涌,索兰·艾斯柏西托眼前发黑,他迅速找到了电梯井,顺着实现准备好的电梯井索道一寸一寸往下滑,当着所有莱茵家族成员的面,走正门离开了大楼。
  街道上一片黑暗,台风过境,湮灭了一切灯火。雨水激烈地打在皮肤上,冰凉地和血混合在一起。
  能见度太低,他朝电话亭的方向走去,但他的正面走来一个穿黑手党安保制服的人,对方打着手电筒,往他靠近:“什么人?”
  “喂,过来,我把车停在这边了。”
  另一个声音说道,紧接着,一只有力的、肌肉硬挺的手臂十分稳定地拖住了随时会倒下去的索兰·艾斯柏西托。
  荆榕指了指旁边的货车:“我是洛尔巴顿大酒店的货运员,刚卸完货。这是我的货运许可证明。他是我的恋人,昨天的行动里受伤了,今天台风天,我不放心他,找阿里尔先生申请了提前下班。”
  是的,黑手党也是有请假和下班之说的。
  当然,也是有同性恋人存在的,而且比例不小。只不过会公开说明的人实在是比较少。
  对面的人表情立刻变得呆滞起来。
  626竖起了电子大拇指:“哥,绝赞啊。”
  buff叠满了,每一个身份都因为过于真实而显得沉稳可靠起来。
  荆榕真诚地说:“您要看我的货运许可吗?我回车里给您拿?”
  “不、不用了。”
  对面的成员变得表情复杂起来,甚至为自己查到了一对同性小情侣而感到有些尴尬:“你们、你们走吧,快一点,不要磨磨蹭蹭耽误大事。”
  荆榕顺手往对面手里扔了包烟表达谢意,随后扶着索兰·艾斯柏西托往车上走去。
  索兰·艾斯柏西托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对抗疼痛和即将到来的晕眩上。
  荆榕低声说:“坚持一下,回车里就好了。”
  索兰·艾斯柏西托如他所说,坚持走到了车边。
  荆榕为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但是索兰·艾斯柏西托已经没有力气自己登车了。
  荆榕把他抱了上去。
  索兰在这个过程中已经闭上了眼睛,荆榕收回手,手掌上是深红的血。
  大雨迅速地将一切冲淡了。
  626对索兰的状态进行了基础的医疗检测,随后开始摇小铃铛:“好兄弟,你老婆失血过多进入休克,需要紧急补血。有十七处弹片需要剔除,手上有一根神经有被切断风险。”
  荆榕启动车辆:“好,知道了。”
  小货车在暴风雨里风驰电掣,火速抵达了玦之诊所。
  荆榕把索兰抱回屋里,彻底锁死门窗。626已经提前开了家里的空调,室内温度宜人,消毒水的气味令人无比安心。
  “b型血,我们的血浆储备可能不够了,昨天用太多了。”
  626说。
  荆榕说:“我给他输,这个世界里我和他一样。”
  血型是执行官每次进入新的世界时可以自由选择的,从前荆榕没有刻意调整过这个设置,但种下执行官之印之后,他会跟着执行官之印的呼应,将自己的数据调整为和呼应的对方一样。
  这个微小的习惯却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荆榕取了血样,交叉配血后,将血压计袖带缠在自己上臂上,随后取针穿刺。
  这个环节通常需要两人辅助,626直接化出现实形态,长出两个机械臂帮助完成了这个过程。
  血一滴一滴地汇入索兰·艾斯柏西托的身体里。
  片刻后,索兰·艾斯柏西托最危急的指征全部恢复了平稳。
  荆榕拔掉针头,剪开索兰的衣服,开始为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执行官的手前所未有的稳定和迅捷。
  荆榕的神情和视线都格外专注。
  他和626都没有预想到这个情况,荆榕原本预计的是用巴雷特掩护索兰彻底离开,但是怀特·约翰最终还是引爆了炸弹,他的动作最后还是慢了一步。
  索兰·艾斯柏西托的面色始终苍白,躺在床上毫无声息,呼吸也很轻。
  “机械手也损毁严重,还有一些昨天的伤也没有处理。”
  626跟着执行官一起处理着索兰身上的伤,越看越触目惊心,荆榕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
  索兰·艾斯柏西托睡得并不沉,准确的说,他实际上只是昏了过去,并没有想睡觉的意思。
  他的每一个细胞仍然沉浸在胜利和掠夺的快感中,每隔几分钟,他的意识会浮出水面,确认一下自己还活着。
  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索兰·艾斯柏西托永远精力充沛,尽管他并不像其他的这类人一样,每天格外活跃,但他的确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身体机能,他的大脑也远比常人活跃。
  索兰·艾斯柏西托醒于清晨。
  他的生物钟时间是清晨五点半。即便在身体机能严重损失的情况下,他还是如期醒来了。
  他没有办法动弹,哪怕是活动任意一块肌肉,疼痛都直接飞上天灵盖。
  鼻尖有消毒水的味道,眼前一片黑暗。
  “咔哒”一声,抽绳小台灯被什么人打开了,三五米之外,一盏小黄灯幽幽亮起。
  这个时代的遥控设备并不发达,纵然是索兰·艾斯柏西托也没有见过会自动打开的台灯。
  他转过头:“?”
  似乎是理解了他的困惑,台灯后面窜出一个拥有两个机械手的灰色圆球。虽然那只是一颗金属圆球,但它的姿势莫名透出一种骄傲。
  这更令人困惑了。
  什么东西?
  626:“哥们,你快来,我怀疑你老婆想研究我——啊啊啊啊他还想拆我——”
  626:“哥们——救我——”
  荆榕提着沾满水珠的购物袋走上楼时,就看到索兰·艾斯柏西托披着一件衬衣,扣子没扣,坐在他的餐桌前。
  右边的机械臂被荆榕拆卸了,还没有装好,右边的袖子空落落地垂着。
  他正试图用缠满了绷带的左手掀开626的脑壳。
  看到荆榕回来,索兰终于停下了动作,视线跟着他往上看去。
  荆榕把购买的物品放在餐桌上,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把626收进了另一边口袋,626火速消失。
  索兰·艾斯柏西托认识他,不过他暂时没有更多的话要问他,他的视线又放回荆榕的口袋中:“你的口袋扁了。它消失了,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消失?”
  “好一个十万个为什么。”
  荆榕笑了笑,说,“当然是因为我会魔术。”
  “你会魔术?”
  索兰·艾斯柏西托缓缓问道。
  灰发绿眼的黑手党大佬认真问出这个问题,竟然显出几分乖顺和宁静。
  “会很多。”
  荆榕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以防万一你不记得,我还会治病。”
  索兰·艾斯柏西托注视着他,说:“我知道。”
  荆榕走到洗碗台前,捞出一只平底锅冲洗了一下,随口问道:“要打电话吗?电话在楼下。”
  “还是你已经打过了。”
  “我已经打过了。”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一个随意,一个冷静。
  荆榕:“。”
  索兰·艾斯柏西托:“。”
  索兰·艾斯柏西托很快无视了这一情况,他说:“下午我的家族成员会来接我,在此之前我需要在你这里借住一个上午。”
  “你的伤恐怕还需要卧床休养五天左右。”荆榕转身从购物袋里拿菜,淡而平稳的声线表示了他的不赞同,“你的左手手腕反复脱臼,无名指的神经被切断,我给你做了缝合手术,如果你无法好好地完成休息,那么你的左手可能也会需要换成机械的。”
  他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和情感指向,却很能让人听得进去。
  索兰苍绿的眼睛里透着打量和思索:“我会考虑的。医生。”
  荆榕点点头,接着去洗菜。
  他买了一些新鲜西红柿和莴苣菜,煮成汤后,又煎了无盐培根和鸡蛋,端给索兰·艾斯柏西托。
  索兰看了看盘子:“这是什么?”
  荆榕说:“病号餐。”
  索兰·艾斯柏西托并不是很愿意吃,他说:“据我所知,我们的病号餐一般是燕麦粥配酸奶。”
  荆榕端着咖啡杯,靠在洗手台边说:“这是东方的病号餐。”
  就加尔西亚的餐饮水平,主食一般都是熏鱼和硬猪肘子,或是一些沙拉、腌制食品煮成的肉粥,煎蛋都算是比较少见的了。
  不过荆榕做的饭很香。
  索兰·艾斯柏西托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煎蛋味道。
  这种香气很快唤醒了病退的味蕾。
  索兰·艾斯柏西托将手抬了起来,不过很快发现荆榕没给他刀叉。
  他一动不动注视着他:“医生。”
  荆榕说:“稍等。”
  他探身去开水龙头,索兰·艾斯柏西托本以为他要去水池边冲洗刀叉,但是他发现荆榕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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