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荆榕的外衣是黑色的,但翻到里边的衬衫时,就能看见不对劲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红色,黏在皮肤上。
  “疼吗,哥哥?”玦注意着荆榕的表情,手里的动作放慢了。
  荆榕说:“不疼,你放心做。”
  这对话属实有些暧昧奇怪,但是眼下顾不得那么多,玦全神贯注地用剪刀剪着他的衬衣。
  十分钟后,荆榕的衬衣被完全脱下来,上半身皮肤光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荆榕说:“你的手很稳,被你急救的人很幸运。”
  玦没理他,他专注细致地查看着他的伤口。
  爆弹的碎片波及到了荆榕的整个手臂内侧和腰腹,都是外伤和灼伤,淡红的血痕留在苍白的肌肤上。
  玦停顿了一会儿,起身去拿来了镊子和消毒布,对他说:“哥哥,可能会有点疼。我帮你把碎片夹出来。”
  荆榕说:“好。”
  他仍然没有声音。
  荆榕微闭着眼睛,靠在床尾,玦仍然半跪在他身前。
  碎片被拔出时,牵动伤口,陆陆续续又流了一些血。
  玦并没有系统地学过医疗手段,他所有的急救知识都是在战场中学来的。
  这个过程应该非常疼痛。揭克镇物资短缺,所有的麻醉药都用在了危重伤员身上,普通的外伤,他们一般都是直接缝合。
  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更长,玦尽力稳着自己的手,将所有的弹片夹出来,放在一边的消毒盘里。
  荆榕不发一言,不过微闭的眼睫上已经沾了一些冷汗,乌黑湿润。
  荆榕能察觉到玦在看自己的眼睛。
  等荆榕微动一下时,玦忽而倾身向前,仰头吻在他的眼上,舌尖轻轻舔过他的冷汗。
  “哥哥,你要是以后都看不见了,我把我的眼睛给你。”荆榕听见玦说。
  玦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荆榕说:“好,如果真的那样,我很乐意接受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平静随意,玦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他在哄他,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有点担心和着急,耳根却又红了。
  战场上长大的他,从未与人调过情,也根本招架不了荆榕随口的几句话。
  玦给荆榕上好药,随后用绷带系紧。
  他检查了自己的成果后,仰头对荆榕说:“哥哥,你就在我这里休息,接下来的几天都不要出去了。”
  荆榕想了想,倒是没有意见:“好,需要我时让我知道。”
  玦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荆榕又笑了笑:“是不是已经在想怎么瞒我,使用精神力了?”
  玦的手僵了僵。
  荆榕将指尖插入他长长的红发,轻轻抚摸着。
  玦太过高兴了。
  解救了同族的战犯,与游击队重逢,封死战争列车向西的通路,接下来的整个冬天,西线的战火都将无人支援……每一件事情都是好事,结束战争的时机仿佛就在眼前。
  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想要尽快地完成一切。
  荆榕说:“好,你想用就用。”
  玦怔了一下。
  荆榕声音很随意:“我来养。”
  他来养他的精神力。
  而且他明确地知道怎么养他的精神力。
  他家的这只小红狼不是别的生物,拘禁会遭反抗,驯化会遭粉碎,安乐会养成痛苦。只有真正的自由才能解救他的精神力,让他从现实的镣铐中挣脱。
  他喜欢一样东西,一向喜欢它们活着的样子,而且要最漂亮的样子。
  玦睁大眼,定定地看着他。
  荆榕双眼微闭,身上的气息内敛而深沉,好闻得像带着金属甜香却又冷冽的冬天。
  玦翻身,伸手扣住他下巴。
  他的声音微微哑:“哥哥,怎么办。”
  “我想现在就上了你。”
  第21章 高危实验体
  荆榕笑了一下。
  他握住玦的一只手。
  这是无声的赞同和默许。
  玦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奇异的柔和和沉降:“哥哥,你身上……”
  他身上有伤。
  但玦没有说完,因为感到了强烈的悸动。
  荆榕闭着眼,仍然能感觉到玦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无法自控也完全不去控制的好奇和沉溺。
  玦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哑了:“哥哥,我替你把眼睛包住。”
  他着急转移注意力,毕竟荆榕刚刚消耗了巨大的力量,又受了精神爆弹的直接轰击,这个时候说这些,好像有些不太顾及他的身体。
  优秀的首领是不会不顾爱人身体的,他没有那么急色。
  荆榕听着玦把绷带浸入水盆里洗净,随后裹上基础的草药治,过来为他包住眼睛。
  玦说:“这是附近雪山能找到的唯一一种对精神力有作用的草药,等我们再往西,一直到前线,我去抢最好的药给你。”
  其实第二天早上就应该能恢复。
  荆榕没有说,等他给自己系好绷带,几乎是无限的捧场:“好,我等首领大人给我抢最好的药。”
  他说得温定又安稳,眼被缚住了,说话时习惯性地微抬起下巴,朝着玦的方向。
  玦没有出声。
  玦出神地盯着他的鼻梁,他下巴的线条,还有清晰的喉结,还有微微被冷汗沾湿的发。
  眼前这个俊秀清朗的年轻人是他的。
  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奥尔克人迷得神魂颠倒。
  玦向帐篷外看了一眼。
  奥尔克士兵都尽职尽责地守着。游提尔归来后,主动包揽了所有琐碎事务,他们应该可以拥有单独呆一晚而不被打扰的时间。
  不过一向理性严谨的首领大人是不会允许意外和变故的发生的。
  玦起身,对外面的人说:“你们都去休息吧,今夜我为我们的同伴治伤。”
  外边的守卫得到命令,纷纷离开。
  玦吹熄了多余的灯火,将一盏风灯放在床头。
  荆榕的面容在灯光里映得格外深邃俊朗。
  玦像他爱做的那样,压着荆榕,小心避开他的伤口。
  接着,时间慢慢流逝,玦没有动作。
  荆榕等了一会儿,说:“是不是不知道做什么?”
  玦的耳根陡然红了起来。
  他在实验室里长大,从没有渠道了解这些信息;他连对于情侣、夫妻的概念,都是模模糊糊地从小时候看过的,身边人那里习得。
  虽然脸很红,玦的声音很平静:“我当然知道。就像上次那样。”
  上次他和荆榕在旅馆里完成了一些活动,他认定事情应当就是如此。
  片刻后。
  他低声问:“哥哥,你怎么办?我帮你?”
  “不用。”
  荆榕说着,立起身,声音贴在他耳边,冷静又凝定:“你有别的办法帮哥哥。”
  *
  一段时间后,荆榕低声问:“口渴吗?”
  荆榕指尖拂过玦的脸颊,玦躺在床上,眼睛闭上,只知道抓着他的臂膊,好半天后才说:“……渴。”
  他甚至忘了荆榕看不见。
  荆榕伸手拿杯子,但杯子离他上次听见的方位有些远,他低低地“啧”了一声,不得不起身下床去接水。
  对于执行官大人来说,这已经是他很有情绪的表达了。
  玦瞬间意识到他在因为什么事情不耐烦。
  尽管他仍然还在为发生的事情震惊和不知所措,但他等荆榕回来时,伸手轻轻地碰他的手臂。
  玦指尖紧握,像是应战一样鼓起勇气说:“哥哥,我也不想停。”
  他喝了几口水,啜一口在口中,起身去渡给荆榕,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有些生硬,却十足热情,十足坦诚。
  直到天快亮时,二人才睡去。
  *
  第二天荆榕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他凭感觉推断,现在差不多是早上十点。
  如他所想,他的视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层极薄的血雾。
  他的外套和衬衣零挂在床边,床下随意扔着一团沾满血和可疑污迹的绷带,正是玦昨天晚上给他换上的那一套。
  626的声音:“早上好,执行官先生。看样子,你们昨晚经历了一个激烈的夜晚啊。”
  荆榕捞起那卷散乱的绷带,扔进水里泡着:“是啊。”
  他的伤口全裂了,玦也没好上多少,玦的衬衣外套上全是他的血。
  荆榕在自己的行李箱内找到换洗衣物,披上开始扣扣子。
  玦并不在房间里,而且他离开得很早,几乎只醒了几个小时就跑了。
  626说:“很早的时候,游提尔就来报告火车的修复情况了,要他过去帮帮忙。我也是在那时候被吵醒的,你的对象二话不说出去了。”
  荆榕说:“他很辛苦。”
  ——虽然玦真正的辛苦,可能大部分是自己昨天晚上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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