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玦低声说:“对不起,但是关于我的祖国,我能说的很少。哪怕这个对象是你,哥哥。”
  荆榕仍然将手轻轻放在他头上,并不在意:“我知道。”
  626这个时候才在它的系统目录里查到有关揭克镇的词条:“那是一处罪岛……流火之岛战犯的聚落,他们大多数是被俘后押送至此,在奥尔克军队的监督下进行一些后方的养殖、打造和种植项目,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成年人,而孩子都被送到了首都实验室。”
  626说:“这里的人没有参与反叛组织的能力,但恐怕曾经是玦的一个重要联络点之一。这里是离奥尔克首都最近的一个列车物资点,恐怕罪岛反叛历史上的多起事件都与它有关。”
  荆榕说:“可以猜到。”
  626说:“不过,那也是曾经了。流火之岛的反叛组织已经要被杀绝了。”
  马车拉着雪橇徐徐停在小镇的门口、
  荆榕跳下马车,回头接着玦一起下来,牵住他的手。
  玦戴好斗篷的帽子,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面前是个被雪覆盖的,非常简陋的小镇。小镇门口停着一辆又一辆物资雪橇车,等待着运送给最近的战争列车据点。
  门口守着几个奥克尔士兵,看到眼前来了一对漂亮的新面孔,他们尽职尽责地拦住了他们。
  “先生,您好,请出示您的证件。”
  荆榕将自己的通行证递了出去。
  这次出行,他没有拿自己的裁决者行头,而是另外办了一张旅游探索协会的证书。
  奥尔克将证件接过去后,并没有起疑,只不过是好奇地问道:“什么是旅游探索协会?再往西就是战区了,你们来这种地方旅游吗?”
  荆榕说:“我们对地质情况进行踏勘,然后给资源和动植物进行归类,以后孩子们可以从中了解这片土地。”
  士兵听了,眼底闪出敬佩的光:“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先生,我们都不识字,没念过书,你一定是从首都来的文化人。”
  另一个士兵则看向玦:玦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白色的斗篷之下依稀能看见一个白皙瘦削的下颌。
  他对荆榕说:“先生,那位先生的身份我们也需要查看。”
  荆榕递上一包烟,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可以通融一下吗?他是我的恋人,但目前身份有些特殊。”
  玦的指尖握紧一下,又轻轻松开。
  两个士兵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给他让出一条道路来:“当然没有问题。”
  战争末期,人口买卖是最平常的事情,他们只需要确认进入内部的人的安全性就可以了。
  而且如今,虽然听说sss级高危实验体还没有死,但叛军残党都已经深入逃回了深山,这场战争的结束指日可待,他们当然不用再严防死守。
  荆榕带着玦走进了小镇内部。
  小镇里是随处可见的红发人,他们都是战俘,脚上都挂着镣铐,面上的神情疲惫不堪。
  这是个贫瘠得连旅店都只有一家的地方,街面上都是打造武器的铁匠铺,铺子边挂着“奥尔克帝国士兵免费住宿”的牌子。
  荆榕牵着马,镇上的人对外来者没有丝毫兴趣,连旅店的老板都不会抬起头看他们。
  寒风呛着砂石与钢铁的气息送过来。
  荆榕在一家铁匠铺子前停下。
  玦跟着他一起停下。
  他看见荆榕在专注地看着正在打铁的店老板。
  那位店老板一头脏兮兮的红发,用绳子粗暴地绑在脑后,上身赤裸,露着一身布满汗水的腱子肉。
  老板的脚腕上也戴着一个代表战俘的镣铐。
  和他的灰扑扑和脏兮兮相反的是,老板手里正在煅烧一把非常朴实锋利的剑,熔炼的红金光芒照亮了整个室内。
  “两位,住宿吗?”
  老板并没有闲着,他开口用沙哑的声音招揽客人,“尊贵的奥尔克士兵凭证件免住宿费。”
  “不收住宿费,你们靠什么挣钱?”
  荆榕开口问道。
  他问得很有礼貌,语气中也没有普通奥尔克人会有的高高在上和鄙夷。
  “食物,先生。”
  店主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清峻冷淡的青年,尽管好奇,但声音里是掩不去的疲惫,“如果您有需要,晚间我们会为住客准备食物和酒。”
  “我不是奥尔克军人,请让我按正常价格付您费用。”
  荆榕从袖中取出一枚金币,递给老板。
  老板摇摇头,沙哑着声音说:“我们没有钱找您,先生。”
  “剩下的费用还包括一些杂事,我希望您可以帮忙喂养和照顾我的马儿们。”
  荆榕说,“我和我的恋人也会在这里多住几天,您尽管拿这笔钱去采购物资。”
  听到这里,老板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慎重地打量了一下他们,随后说:“剩余的房间不多了,您可以上楼挑一间喜欢的。晚饭时间,两位直接下来就好。”
  荆榕说:“多谢。”
  他和玦依次上了楼。
  二楼的房间也都很简陋,玦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就这间吧。”
  荆榕踏入房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房间虽然有了年头,但收拾得很干净,床只有一张,不大。
  荆榕将行李放在门边,将门关好。
  窗外的声音仍然持续不断透过来,只不过像是隔了层屏障。
  玦背对他站在窗前,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支烟,咬在嘴里,看着外边的景色。
  他看了很久。
  这是他未曾踏足,同伴却流尽了血液的一个地方。
  荆榕没有打扰他,他合衣靠在床头,继续更正那一份地图,笔尖发出清浅的响声。
  等到他再抬起头时,玦已经离开了窗前,洗完了澡。
  玦头发湿漉漉的,红发凌乱地垂落,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湛蓝。
  他没穿其他衣服,披着荆榕的衬衣就出来了。
  那双眼里的神色又回到荆榕熟悉的那一天。
  高危实验体伤痕累累,走投无路,把他压死在墙壁上的那一天。
  狼舔舐了伤口,尝到了熟悉的血腥气和一些遥远的、早已麻木的疼痛。但神色只是好像不经意,很平淡。
  荆榕放下地图,注视着他。
  他感到玦坐在床边,俯身爬上他的身体,将脸贴在荆榕身前。破旧的小床因为这个动作而有些晃动。
  他听见玦说:“做吗,哥哥。”
  第16章 高危实验体
  荆榕伸出手,轻轻按着他的腰,抱着他,指尖顺过他的头发。
  他深深地凝视玦的眼睛,那里边是一泓凝结长远的蓝色冰湖。
  荆榕答非所问:“我在某个世界的一个地方,遇到过一种皮毛红色的狼。”
  玦安静地伏在他怀里。
  荆榕说:“那是很漂亮的一种狼,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生物,而且它们生性很善良,与人类非常亲近,很多人为了它们的毛皮,用了很多手段捕捉它们,把它们关押起来,但它们仍然温顺,从不咬人,只会撕咬笼子和自己的毛皮,直到它们的血流干。”
  玦的指尖探入他的衣领,低声问:“那你养了它吗?”
  荆榕任由他的指尖贴上自己的胸口,淡笑着说:“我现在养到了。而且不准备给它笼子。”
  他并没有打算做到底,玦的身体没有康复,而且现在心绪不宁。
  房间静谧无声,玦在他怀里,他的外套在玦身上。
  二人极尽亲近之能事。
  玦吻着他的脖子,吻得很克制,像受了伤拼命往人怀里钻的小动物。
  荆榕抬起他那双淡静的眼:“你可以用力一点咬。”
  玦颤抖着声音说:“哥哥,你会受伤。”
  荆榕说:“咬吧。”
  用刀会割伤手,他养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而危险的人,不在意付出什么代价。
  荆榕随后感到脖子一阵刺痛。
  玦不出声地、狠狠地咬在他颈间,尽管他还在不断地颤抖,而且颤抖得越来越剧烈。
  空气因为精神力的波动变得焦灼。
  626突然冒出来:“对不起,无意打扰你们,但是他的精神力正在剧烈波动!他现在像个随时会失控的核弹!请万分小心!!”
  荆榕说:“知道了。”
  但他没有动,他任由玦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脖颈。
  直到血涌出来。
  尝到血的腥气,玦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的迷惘淡去几分,又探头舔掉荆榕落出来的血。
  荆榕在这个过程里完全放松,甚至指尖仍然在似有似无地抚摸他光裸的脊背。
  他听见玦说:“哥哥,活着很痛苦。”
  荆榕凝视着他:“是的,活着是很痛苦的。哭一哭吧。”
  玦哭不出来,他习惯了冷静地对待自己的一切,包括情绪和痛苦,因为sss级代表了很多人的希望。包括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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