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怔怔盯着宋弄知。
宋弄知的臉是很直观工整的美丽，无需要用耐看来形容, 但愈看愈是惊艳。现下正从下沉的车窗阴影内探出白净的臉，阴影拢聚到眼窝、睫下，眼底唇角又跃上细碎的笑意。
手肘压着车窗, 白皙的手掌向上摊开，抛出戒指盒。
如果他出身于高贵的家族，或者没有分化成用力量说话的强大alpha，身上必不是如今这般坚韧如蒲草的气质, 而是不自知地携带风流輕佻气, 仅是一个眨眼, 一个动作, 就引得周遭人纷纷看来。
“你……”谈凌雲视线追着宋弄知, 两只手一起去接险些掉到地上的戒指盒，狼狈的样子不亚于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耳根烧紅，飞扬跋扈十余年，第一次后悔起没有好好听以相夫教子为主题的礼仪课。
宋弄知逐渐适应刺目的阳光，认出对方是自己曾经在湖里捞出的戒指的主人。
“你好啊。”他不计前嫌。
“阿知。”
谈鳴雪偏过头，臉上当家人的冷硬表情化成一滩春水, 柔声问：“这是你之前买的婚戒吗？”
“是的，本来想给谈小姐一个惊喜，但是……”宋弄知越说声音越小。
感觉谈鳴雪的臉色不太对劲的样子。
“就这么送给凌雲了吗？”谈鳴雪追问, “阿知是不是忘記了什么？”
宋弄知思来想去，谨慎回答：“谈获还需要吗？这个尺寸不适合男omega，他应该也不喜欢……吧。”
纵使他读不懂人脸色，也能看出谈鳴雪眉间染上几分阴森气, 笑容也越发僵硬了。
“阿知太会说笑了，先前明明说过如果谈获用不上，就将婚戒另一只给我的，”谈鸣雪不轻不重地用語言敲打着伫立在旁邊的谈凌雲，“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凌雲，你先收起来。”
“还不快谢谢阿知。”
上车后，谈鸣雪的脸色更加恼火。
谈凌云竟然也登上后座，紅着脸挤到宋弄知另一侧。
明明后座很宽敞，坐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宋弄知坐在中间，紧紧并着腿，规规矩矩地占据一小片空间，却严丝合缝挨着身邊两个成年男性宽阔的肩膀。
好挤啊……甚至能隔着衣料感受到过高的体温，omega的信息素香气结结实实将他包裹住。
宋弄知摁了摁后颈的抑制贴，心不在焉。
“小知哥哥……”谈凌云期期艾艾，低着头与他讲话，“alpha都像你一样长得这么好看，信息素这么好闻吗？”还有很多冒昧的话不敢讲。alpha会有这么白吗？膝盖都泛着粉，信息素气味寡淡，但贴近了却能闻见肤肉甜殷殷的暖香。
“都差不多的。”
宋弄知狐疑，依稀記得见过的两面中，这人的性格好像不是这样。
谈鸣雪笑说：“叫什么哥哥，太没礼貌了。虽然阿知和谈获的婚事不了了之，你最好还是要叫他一声嫂子的。”
谈凌云从善如流，顶着谈鸣雪风雨欲来的眼神，“小嫂子，你还在上学吗？alpha在第一学院念书，平时学的都是什么？”
他将称呼含在齿间，莫名读出几分背德缠绵之意。
“叫我宋弄知就好，”宋弄知不想显得自己太卖弄，简单回答，“这位弟弟在家里读的什么书？”
为了避免男omega读书多了心也野了，他们一般只能进修基础的語言文字，然后在婚前的大量时间里研读礼仪、如何讨未来伴侣的欢心。如《omega德》、《omega学》、《omega》
谈凌云省去那些，揣测着宋弄知的喜好，微笑说：“我平时愛看《赘婿归来：发现妻子睡狗窝》，或者《都市极品赘婿：从退婚第一夜崛起》。小嫂子呢？”
啊，遇见同好了！
宋弄知觑了眼谈鸣雪，“我愛看《时间简史》。”
得了宋弄知的单独垂怜，谈鸣雪脸色稍霁，雨过天晴，“阿知若是喜欢的话，我就在家里搭一座图书馆，摆满你专业类的书籍。”
“谈先生，我可真是多谢您了。”
这次的目的地是谈鸣雪朋友的庄园，路途遥远，出了崇礼坊后逐渐变得颠簸。
一左一右两个omega仿佛不觉得摇晃，车行驶得越不平稳，越将宋弄知在中间夹得紧。
宋弄知作为alpha，要肩担保护omega的责任，见前方还要途径山道，不得不展开手臂，搂住左右omega的精壮腰身，以免他们尊贵的额头撞到前方的座椅。
他纤细的身骨、薄软的身体说是保护旁人，实际上是身旁两人狠狠挟持住他，视觉效果上比夹心饼干正中软绵的糖霜馅还要可怜。
【宝宝……】系统见宋弄知手臂伸得都要酸了，叹气后劝道，【你保护他们做什么？这两邊的人，一口就能把你吃掉。】
【不、不是的……】
宋弄知低垂軟白的小脸，鸦羽似的睫毛无奈地颤，【我碰着他们，他们就不围着我说话了。】怪不得好多alpha同学，喜欢在宋弄知面前说omega的坏话，话多得让人无法消受。
得了宋弄知的触碰，两人才消停下来，各自红着脸，谁也不看谁，大鸟依人地握着宋弄知纤细的手。
宋弄知若是挣开被双方按住的手，这两人又要开始喋喋不休了。
一路在宋弄知的隐忍和另外两人的甜蜜中愉悦度过。
楚家的庄园每个季节只在最树叶花果生得最茂盛的时候开放几天，接待贵客。
侍者早就等在门口，引领几人一路穿过长廊，到后院依山的露天餐台。
座上多了许多陌生的长輩。
宋弄知挨着谈鸣雪落座，对这种社交场合兴致泛泛，掏出手机玩。
室友哥犹如第一次出笼的狗，发了十几条新消息，报备自己在回学校路上沿途遇见的风景。
以及，今天上课的老师话尤其多，追着他问自己的得意门生宋弄知怎么还不来。
宋弄知拜托室友放下平时高冷的姿态，为自己美言几句，保住本就因为上课睡觉而岌岌可危的平时分。
再切换到尤见澜的聊天框。
尤见澜已经开始工作好几个小时，却还惦记着宋弄知，问他谈家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
这些年谈家给予的資助，他整理在册，数目庞大但也不是还不起。
宋弄知托着腮，心想，笨蛋哥哥。
钱债好还，人情债不好还。
[太操心会变老，请哥哥专心在19区救死扶伤。谈家的事情我自有解决方法。]
可是。
尤见澜：[我牵挂不下你。]
宋弄知忍不住和尤见澜抱怨了一下谈鸣雪，简单诉说了一下伴长輩如伴虎，尤其每次谈鸣雪试图说一些年轻人的流行语来接近自己时。
[尤见澜：说什么？]
[宋弄知：公主什么的，不要太尴尬了！]
聊天框最上方停留在“对方正在输入中”三四秒，尤见澜发来一个微笑黄豆emoji。
宋弄知恍然想起尤见澜也就比谈鸣雪年轻个几岁，正欲解释，哥哥不土，哥哥很潮流。
尤见澜：[今天发工資了，哥哥没有花钱的地方，全部上交给你。]
跳出来一笔大额转账，后面跟着备注。
——[给公主买小裙子。]
宋弄知微微皱眉，得出土是人传人的结论。
系统：【他和谈凌云加起来，就是一个圭了。】
侍者鱼贯而入，为餐桌上供入美酒。
为首的主家，笑着介绍：“这是自家结的葡萄酿的酒，各位尝尝。”
有人问：“楚先生前几日不是新得一瓶南约尔斯空运来的佳酿吗？”
“被楚息川拿走了。”楚先生不想探讨这个话题，邀请大家品尝美酒。
宋弄知配合地举起透明的高脚酒杯，沾沾唇。
唇肉被浸得湿亮绯红，酒液入喉，前调清冽，细品有几分果香。
谈鸣雪附耳低语：“阿知不喜欢喝的话，不用勉强。”
宋弄知更爱喝果汁和酸奶，在大排档吃饭时也能陪同学一箱一箱地灌啤酒，向谈鸣雪摇了摇头。他是第一次陪谈鸣雪出来做客，才发现谈鸣雪社会地位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
谈凌云已经因为omega的身份被带去隔壁桌，独他坦然坐在一群alpha和beta中，气势压了众人一截，隐隐操控所有对话的走向。
谈鸣雪说了一大堆废话，最终走向正题——为宋弄知引荐在座的大人物。
其实不必他说，许多人都早早注意到宋弄知。
夹在一群虚情假意推杯换盏中，清直灵秀如春日细柳的小alpha无比显眼，安安静静坐在谈鸣雪旁边。
谈鸣雪不介绍，几个老狐狸不好意思问，好不容易得了和宋弄知说话的机会，便开始与他攀谈。
虽然在爱情方面缺根筋，宋弄知还是很会讨长辈欢心的。
尤其是每个人家里的小辈基本上一个比一个清高自傲，遇到宋弄知这样亲人爱摇尾巴眼睛亮晶晶的小男孩，内心再冰凉的人，也会忍不住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