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杨君君:?
“说起来,”怜秋坐直身子,将胳膊收了回去规矩的放在桌上,一脸求知欲道:“你娘还没给你相看人家?”
怜秋成亲的年纪在大盛已经算得上晚了,很多人家的女子、哥儿比他更小的都已经嫁做人妇/夫了。
按理来说杨君君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但到现在怜秋也没听杨君君提起过。
“还不是大哥,”杨君君叹了口气,“大哥一直没娶亲,自然轮不到我。”
“哦~”怜秋恍然。
是哦,杨大哥虽花名在外,但莫说正妻,连个妾室都没收。
真是奇了怪了。
“许是杨大哥不想让人管着,”怜秋替杨君君鸣不平:“不过这也太过分了,等授衣假结束,我让封随去说说他。自个儿不成亲就罢了,拖着你算怎么一回事。”
“不急。”杨君君眯着眼笑了笑:“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嫁人,在家中自在些。”
“这倒是。”怜秋理解的点点头,拿过热茶沿着杯沿小小的啜饮一口,似是想起什么忽的灵光一闪,将杯子放了回去。
“对了,上回咱们不是还说你也找个赘婿。”怜秋越想越覺得不错,“封随他虽偶尔说话让人着恼,但相处起来其实也还不错。”
怜秋往前凑了凑,小声道:“你选个更听话些的,说话也好听些的,这样以后你使唤起人来更顺手。而且杨伯父杨伯母又疼你,你去他们跟前多撒撒娇,说不定他们就同意了。”
杨君君被说得有些意动。
哪位哥儿又没想过日后嫁个如意郎君,但杨君君每每想着嫁人后要去陌生的家中又覺心头害怕。
“等、等我回家问问去。”杨君君咬唇道:“只是不知爹娘会不会同意,毕竟我家与你家不同,待大哥以后娶了亲,也不知未来大嫂会不会不高兴。”
“这怕什么,问问又不吃亏。”怜秋倒是半点不在意:“况且杨大哥也疼你,杨家日后是杨大哥说了算,只要他帮着你就不怕。”
“他们若是实在不答應,大不了找个家里关系简单些的脾气好的郎君,嫁过去由你把持家中,一样顺心。”
杨君君点了点头,默默将这事儿记在了心头。
两人说谈间,房门忽的被人敲响,门外传来木头焦急的声音:
“公子,小的有事禀告。”
木头为何这般急躁?
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怜秋立刻唤道:“进来。”
木头推开门,几步走到怜秋跟前,朝他弯腰作揖,严肃道:“公子,琴书他爹找来了家中,说要给琴书赎身。”
“赎身?”
怜秋面色一变,拍桌道:“琴书说的?”
木头摇头,“琴书没回来,他爹王栓子说琴书不好意思面对公子,遂让他爹来同您商量。姑爺得知此事后,便先将琴书王栓子扣了下来,派人过来传话叫您回去。”
怜秋拧眉,觉得这事儿古怪。
琴书若真要赎身又怎么可能不来跟他道别。
“你快回去瞧瞧吧。”杨君君贴心道:“琴书跟了你这么多年,不像会不告而别,你回去问问是不是有苦衷。”
怜秋点了点头,对杨君君道:“我也不同你客气了,便先走了,你回去慢着些。”
“嗯。”
辞别杨君君,怜秋便立刻往顾家赶回去。
-
顾家正堂。
顾梦生外出有事,封随便坐在了正位,王栓子坐在下首处,局促的搓着手,双眼左顾右盼,眼里涌现一股贪婪之色。
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麻服,脸上、手上却并没有多少茧子,肤色暗沉黝黑,但皱纹比起同年龄劳作的村里人少上许多。
“顾家姑爺,”王栓子笑得像皱巴巴的老菊花:“这顾公子还不晓得要多久才能回来呢,您要不做主把牛儿的身契给了我吧。”
封随慢悠悠的饮了口茶,嘴角微勾,淡笑道:“我是顾公子的赘婿,有名无实,做不了主。”
王栓子咬了咬牙,暗唾一口封随无用,连个下人的身契都做不了主。
无法,王栓子如坐针毡的又坐了一会儿,门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名身着蓝衣华服,面容姣美的哥儿便骤然出现。
哥儿长得虽美,眼神却十足的犀利,王栓子被他一看便浑身一抖。
“你是琴书的爹?”
怜秋已经许久没见过王栓子了,只隐约记得應当是衣衫褴褛,弓腰驼背的样子。
“是,顾公子。”王栓子连忙站起身朝怜秋弯腰一拜,卑躬屈膝道:“我家牛儿多亏您这些年的照應。”
牛儿?
琴书在家中的名字?
怜秋蹙着眉,表情不太好看。
不知何时封随来到他的身边,轻声唤道:“夫郎,此人称是琴书的亲爹要赎他回去,我不识得,也不敢答应。”
“嗯。”怜秋拍了拍他的手,敷衍道:“做得对。”
敷衍完封随,怜秋又问王栓子:“琴书人呢?他为什么要赎身,怎么不来我跟前说。”
王栓子赔了个笑,小心翼翼道:“牛儿他娘如今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牛儿心疼他娘,恰好这些年也攒了些銀子,便想着辞了工回家尽孝。”
“早年我们穷,将牛儿卖给了顾家,我和他娘也很是后悔。”王栓子凄苦道:“这些年我们没日没夜的劳作,也是想着将牛儿给赎回去,毕竟在家里也比给人为奴为婢的好。”
“当初您买琴书花了五两銀子,”王栓子从破烂的布袋里掏出来五两碎銀递到怜秋跟前,期期艾艾道:“我们家贫,这五两银子也是攒了许久,您看要是不够,我们再去借点。”
“荒谬。”
怜秋冷着脸,眼神一厉看向王栓子。
别以为他不晓得,这些年琴书拿回家中的银两都不知道有多少,装这副贫苦模样给谁看。
“你回家去喊琴书亲自来跟我说,”怜秋瞧着王栓子,眸中寒意森森:“否则我不会将身契给你。”
谁知听了怜秋这话,王栓子却忽的哭了起来,趴伏在地上朝着怜秋磕头道:
“顾公子,您就看在他平时认真伺候您的份上,放了他吧。牛儿他才十五,以后还要嫁人,当个奴仆,又怎能嫁到好人家?”
此话一说,怜秋瞬间明了。
“好啊!”他掐着封随的手,大怒道:“我说怎么忽然要赎身,原是打着琴书年纪大了,可以卖出去换彩礼的主意。”
王栓子一愣,立馬道:“顾公子你莫要胡说,分明是牛儿要回家尽孝,我才……”
“呸!”怜秋懒得听他耍赖,恨恨道:“我早在当初就不应该让琴书回去见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卖了他一次不够竟还要卖第二次!”
王栓子嘴硬道:“我们当初是逼不得已,当时我们一家都饿得啃树皮了,否则谁家会狠心卖自家孩子。”
封随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已经被怜秋掐的发白,他心中暗叹一口气,揽过怜秋一边给人顺气,一边平淡风轻道:
“琴书身契在顾家,那便是顾家的人,咱们先着手让人去他村里找人,若是找不到再找人去查。”
“若是被查出琴书当真被人卖了,那咱们再去告官。”
怜秋被封随点醒,便也不再顾着质问王栓子,立刻叫木头备車叫上人住呢比去落花村接人。
王栓子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此时也顾不得自己正在卖惨,站起身同两人争辩道:“牛儿是我家的孩子,我们要回他的身契有什么问题。”
“呵,”怜秋觑着王栓子,寒声道:“我家可没什么王牛儿,只有顾琴书,我要是一会儿没寻到人,你们一家子就等着进大牢吧。”
论起来琴书的确是顾家的人,若是去了官府,即便王栓子是琴书的亲生父亲也没用,身契上写得明明白白。
王栓子心头一惊,便要跑,只是他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身后怜秋波澜不惊道:“正好是去你家中,咱们同路,便一块走吧。”
王栓子咽了咽口水,转过头惊惶道:“那、那便不了吧,我衣裳脏,一会儿弄脏顾公子您的马車就不好了。”
怜秋懒得在同他多说,抬了抬手,下人们便将王栓子押了下去关入柴房。
“别担心,”封随揽着怜秋坐下,拿过自己刚喝过的茶递到怜秋唇边,喂他喝过两口水后才安慰道:“一会儿我再去问问他,若是这人能早些说书琴书的下落,咱们便也省些时间。”
“你说的是。”怜秋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他低落道:“我只是担心琴书,他傻了些,别人跟他多说几句便容易轻信,也不晓得这几日受了多少苦,早知我便让人跟着他,等着他一起回来。”
“这不怪你。”封随轻声道:“你也不晓得他爹娘会竟如此狠心。”
眼睫挂上一滴晶莹的泪,怜秋摇摇头,扑进封随怀里没说话。
世间总说哥儿、女子难,怜秋却总觉自己过得还算不错,总说虎毒不食子,却忘了人间还有易子而食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