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咚咚咚。”
木头来过几回显然已经熟悉,他上前敲了敲门,高声道:“封秀才可在家?”
劉媒婆跟在他后头,喜庆道:“封秀才快些来开门,今日有喜事上门。”
“吱嘎”一声,怜秋瞧着那木门晃了晃往一旁偏去,封随的俊臉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哎哟,封秀才可算来了。”劉媒婆甩了甩手中的花手绢,乐道:“今日顾家老爺、公子上门议亲,封秀才你可真是有福咯。你瞧这带了多少的礼来,下人们抬着也累,封秀才快腾个位置,让他们给搬进去。”
封随往外走去,恰好让出下人们进出的位置,他走到怜秋身旁,朝着顾梦生抱拳有礼道:“顾老爷。”
顾梦生看着两人站在一块,分明没有多余的交流,怜秋的余光却總也控制不住的朝人瞟去,封随瞧着似在同他说话,其实心神也尽数在怜秋身上。
顾梦生心头既好笑又觉心酸。
哥儿大了,也有了心仪的人了。
恍惚间他竟似瞧见自己当初上柳家提亲时,两人也是这般,分明心头欢喜不已,当着他人的面却又偏装作规矩。
罢罢罢。
“封秀才。”顾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两人的眉来眼去:“咱们进去说。”
“是。”
顾梦生面上半点没表现出对封随住处的嫌弃,他走在前头自在的仿佛是进自个儿家门。
怜秋走在后面,封随与他并肩才走出两步,便被怜秋扯着胳膊,低声指责道:“你跟我一起走作甚,还不去陪我爹。”
这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嗯,我这就去。”封随輕笑道:“我担心不同你先说上话,你心头又觉我对你不好。”
怜秋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看他:“在你心底我就是这般小气的人?”
封随:……瞧瞧他还没说什么呢,这人不就生气了。
“不是,”封随极快的转变口风,哄道:“是我想同你先说说话。”
哼,这还差不多。
怜秋满意了。
等两人说完小话进去,顾梦生已经在院里站定了一会儿。
封随这院子实在是一眼便能看出的穷困潦倒,不过东西虽少,但并不显得凌乱肮脏,能看出封随经常打扫,不是个懒惰之人。
在这小院里只有两张桌子,一张是大堂里的饭桌,一张便是封随屋里的小木桌。
既是商量成亲大事,自然不可能众人拘束在一张小木桌上,于是几人便坐在了封随的饭桌上。
好在虽是饭桌但并没有油腻东西沾在上头,看着很干净,顾梦生和怜秋也并不嫌弃。
“封秀才啊,”劉媒婆笑皱了一张臉:“今日来到府上,乃是为了你和顾公子亲事。”
照理说媒时,顾家的人不用跟来,但是既然顾梦生和怜秋不在乎规矩,刘媒婆说话也灵活了些。
“我们顾公子金质玉相、貌若潘安,家境殷实,出手大方;顾老爷也是温和良善,极好相处,你若是进了顾家的门,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封随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附和道:“您说得话我都明白,我对这门亲事并无异议。”
“哎哟,封秀才就是爽快。”刘媒婆乐呵道。
这钱她赚得舒心,基本没废什么口舌,说是来提亲不如说是借她一个名头。
“嗯,刘媒婆,我同封随有些话要说。”顾梦生輕声道:“劳你出去将聘书拿来,怜秋,你也跟着去。”
怜秋:……有什么是他听不得的?
他看了顾梦生一眼,见顾梦生表情不变,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刘媒婆出去。
“哎呀,顾公子你莫要担心。”见怜秋一直往后头望,刘媒婆宽慰道:“顾老爷疼你,定然也舍不得为難封秀才。”
他倒也不是怕爹難为封随。
怜秋摸了摸臉,他是怕一会儿封随又犯了病,在他面前端着说话,惹他爹不高兴。
封随这人的嘴,偶尔真的让人不省心。
然而出乎怜秋的意料,不知两人在屋里说了什么,没一会儿顾梦生便开怀大笑的喊怜秋和刘媒婆进去。
解下来便很顺利的开始商量成亲的日子,以及当日的结亲方式,待都谈妥后,封随看着院里的八匹骏马,还有堆着的五口箱子沉默了一瞬,随即冷静道:
“岳丈,我这里太小,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尤其委屈了这几匹马儿,不若还是先放回顾家,总归心意我已经收到。”
“哪儿有人才将彩礼送来又送回去?”怜秋先不高兴了:“这外头的人又得背地里编排,胡说八道了。”
封随挑眉看他:“秋哥儿不晓得,此处龙蛇混杂,有人手脚不干净。这般多的东西,只怕我得整夜不眠不休的守着,否则心头不安心。”
即使封随已经在此处立过威,但放这般多的珍宝诱惑着,便会招惹许多胆大之人的惦记。
封随不可能一刻不离开。
怜秋歪了歪头,想了个主意:“那我派几个人过来帮忙守着不就行了。”
“秋哥儿,”顾梦生拍了拍他的胳膊,温声劝道:“封随此处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们住。”
怜秋左右瞧瞧,只觉封随的住处越瞧越简陋,先时没看到还不觉,现在看得仔细却觉心头有些细细密密的疼。
秀眉微拧,他提议道:“不若你今日便干脆跟我一起回了顾家罢了。反正统共还有十日咱们就成亲,待到迎亲的前一天你再回来。”
封随眼中溢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刘媒婆先阻拦道:“哎哟,我的顾公子,哪儿有成亲前住一个家里的说法。”
要不是他们成亲的时间定得早,按照一些人的说法成亲前一月两位新人还不能见面呢。
“无事,”封随輕声安慰怜秋:“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无需他人评说。”
见怜秋表情还是不太高兴,顾梦生清咳一声,拍板道:“成了,就这样吧。虽东西要带回去,但礼单你收下以后清点,东西老夫单独找个地方给你放着,届时让秋哥儿将钥匙给你。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处置。”
怜秋张了张嘴,见顾梦生答应下来,他也只得应了下来。
众人便见顾家的人带着骏马、红箱去,又带着骏马、红箱回。
惊奇之下,还以为封随将顾家给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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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秋觉得有些奇怪。
自从他和封随定好亲事后,这人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现在他去米铺,封随都不会拿着糕点去找他说闲话了。
难道这就是阿月说得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
怜秋面色凝重,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封随太好了些,让这人又有了可以端着的错觉。
“秋哥儿,你垮着脸作甚?”顾月一头雾水道:“你不是过两日便要娶亲了,前几天还看你高高兴兴的,现在又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封随又惹你生气了?”
怜秋翻了个白眼,将身子翻了个面,用后背对着顾月,不想说话。
还惹他生气呢。
封随人都不知道去哪儿野了!
怜秋心头恨恨:只觉自己又被封随给骗了。
见怜秋躺在美人榻上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顾月捂着唇,小声笑道:“真生气啦?不会吧,不会吧,封随不会是又开始钓着你吧。”
她上去贱兮兮的戳了戳怜秋的背,看似好心其实打趣道:“亲事还没成,你现在要毁约还来得及哦。”
“阿月姐!”怜秋翻过身,恼道:“我心头烦着,你别来惹我。”
“我惹你作甚。”顾月笑道:“不同你开玩笑了,我爹给的信中说他明日能赶回来参加你的成亲礼。”
“大伯?”怜秋坐起身子:“他到底去办了什么事儿,怎地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顾月摇头:“具体的他没跟我说,不过听说好像是帮着寻什么人,不过这么久也没找到,怕是不好找了。”
“哦,那的确。”怜秋敷衍道。
找人呐……
两姐弟正说着小话,顾梦生阴沉着脸,步履匆忙的走了进来。
“秋哥儿,同我去书房。”
怜秋和顾月相视一眼,二人还极少见到顾梦生这般生气的模样,怜秋也顾不得自己正在气恼,很快便起身跟着顾梦生去了书房。
“怎么了,爹?”
怜秋疑惑道,他已经许久未见过顾梦生发怒了。
“姚家的生意,果然有问题。”
顾梦生将一册账簿扔在桌上,忍着怒气道:“他们当真是要将走私,将米押送去给北境的离国。”
“混账东西!”顾梦生越说越怒:“吃着大盛的饭,竟还将做着卖国的事,真该将他们都给抓去砍头。”
怜秋脸霎时沉了下去,他抓过桌上的账簿仔细翻看起来。
只见上面详细记载着与离国交易的记录:
清平八年三月,运送上等精米三万斤,中等精米十二万斤,糙米二十万斤……共白银一万两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