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着怜秋眼中火光四溅,不与封随对峙到底誓不罢休的模样,顾月隐隐有种自己也被封随摆了一道的错觉。
  荒谬!
  她天上月儿纵横京中十余载,阅读话本无数,创造的故事更是两只手都数不完,还能输给一个埋头苦读,不懂风月的书生!
  顾月拍桌,一脚踩在凳子上,豪气万千道:“秋哥儿,你且听我言。明日你就给他送信去,信里这般写……然后过几日你再约他出来,地点就选在……”
  怜秋肃着一张小脸,听着顾月的话,攥着拳头,连连点头,眼中写满坚定。
  他顾怜秋,必不可能输!
  -
  第二日,封随如愿再次收到了顾怜秋的信。
  杨俊奕与封随同坐一桌,自然也看到了,他调侃道:“没成想秋哥儿气竟消得如此快,封兄还不快瞧瞧。”
  封随眼里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将信封拿出来揣进怀中,一脸淡然道:“杨兄,莫要打趣我与顾公子。”
  嘴硬。
  杨俊奕笑着摇了摇头,一瞬间竟觉得这二人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封随继续吃着饭,心思却逐渐飘向远处。
  也不知,顾怜秋会在信中说什么。
  不过想来,应当不会是什么让他高兴的话……
  第17章 且给我等着
  酉时初散学,安平巷离丰远书院有些距离,封随到小巷时已经整整过去了半个时辰。
  “啐,今儿又没挣几个子儿,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穿着麻布短衫的汉子抱怨道。
  “钱难挣啊。”有人应和,“再这样下去,明儿怕是饭都吃不起了。”……
  在安平巷落脚的多是孤苦无依,家境贫寒之人,他们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靠着每日出去找些扛大包、打杂或者偷、骗过活。
  而他们在安平巷租住的地方也多是一个小院里住着几户人家,一间破烂的房用烂门板隔开就足够一家人睡觉所用。
  像封随这样独自租住一个小院的人少之又少,更遑论像封随这样住处破落,却又烧钱读书的更是唯有他一个。
  安平巷的人对他印象颇深,封随刚住下时,更是引起了周遭不少心怀不轨之人的惦记。
  一个书生郎租下整个小院,即便剩下的钱不多,定然也有些存货。再加上封随总穿着宽大的长衫,在许多人看来他身形清瘦,定然没有护财能力,便都有了主意。
  只是他们的心思在封随夜里将一瘦弱的小偷丢出院子后,便安分了大半,剩下的部分,更是在封随将一个找茬的大汉痛打一顿后,全然不敢再起其他心思。
  众人只敢在暗地里琢磨,一个书生郎怎地功夫还这般厉害?
  “封秀才,散学啦。”李春秀笑盈盈挡在封随跟前,柔声道:“我阿爹说多谢你过年时给我家写的对联,今儿正好得了主家送的一块黄牛肉,想请你来一块尝尝。”
  大盛国不允许私下宰杀黄牛,只有因意外死去的牛经由官府检查后,才能够于市场中贩卖。
  李春秀他阿爹吕水在一家酒楼当厨,这黄牛肉还是因着主家的女儿高嫁,心情好,才给了吕水一块。
  这可是稀罕物,李春秀并不觉得封随会拒绝。
  “多谢吕叔邀请,不过我晚膳已有着落,就不打扰了。”说罢,封随抬脚想绕开李春秀回家。
  “牛肉多难得啊,你的饭菜留着明日再吃呗。”李春秀咬唇不满,伸手揽在封随跟前,“封秀才,我阿爹手艺可好了,不吃多可惜。”
  “不必。”
  封随不欲多言,一个闪身便直接摆脱了李春秀的阻拦,甚至连一片衣角都未曾沾染上。
  眼瞧着封随推门而入将自己锁在门外,林春秀不甘心的喊了声“封秀才”,但里头迟迟未传来回音,他只得跺跺脚回家去了。
  李春秀家中只他和吕水二人,两人皆是哥儿,并无男子当家。不过即便这样的情况下,吕水还是靠着一手厨艺,让两人能在安平巷有了个独立小院。
  一听吕水关门的声音,在灶房忙碌的吕水把沾了油的两只手在衣裳擦了擦,赶紧走了出来,左右看看没见到封随的人影,于是纳闷道:
  “秀哥儿,封秀才人呢?”
  李春秀瘪嘴,“阿爹,你还说呢。封随他压根就看不起咱,我都邀他了,他竟是话都不想多说一句,便径直走了。”
  得知封随的反应后,吕水脸沉了下去,半晌没说话。
  “阿爹,”李春秀上前抱着吕水的胳膊,有些委屈道:“封秀才根本就看不上我,他肯定想着以后考取功名,迎娶富贵人家的小姐、哥儿。我大字不识一个,性子又不算温柔小意……”
  “那又如何,”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吕水低声道:“秀哥儿,咱们出身低微,阿爹顶天了也不过是个厨子。以后你若是嫁个平常人,生的孩子也只得跟着咱们受苦。”
  “封随此人一看便知其前途无量,你若是嫁给了他,待他以后功成名就,你也便跟着一跃成富贵人家的主人。你的孩子,我的外孙便能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
  李春秀心头发虚,不确定道:“可我瞧封随对我并无他意……”
  “不怕,”吕水拍了拍李春秀的手,语重心长道:“男子只要多哄上几句,便会软了心肠。你日后见他时温柔些,笑得在好看些,多缠着他,过不了多少时日,封随自然就会起心思了。”
  “秀哥儿,一时受点委屈不怕,咱们要的是日后的荣华富贵。”
  李春秀被吕水说动,脑海中又浮现封随俊美的脸,脸颊泛红,他强忍着羞意道:“可万一他到时候还是对我无意怎么办?阿爹,我好歹是个哥儿,传出去别人还怎么看我。”
  “怎么会,秀哥儿长得好看,封随他只是还不知秀哥儿的好。”吕水笑着鼓励道:“秀哥儿放心,封随他逃不出你的掌心。”
  “是吗?”李春秀被夸得有些飘飘欲仙。
  吕水肯定道:“当然。”
  眼中精光一闪,吕水心道:
  即便封随当真对秀哥儿无意,他吕水也要想办法让封随成他家的女婿!
  那头封随回到家倒是不急,慢悠悠的解决了晚膳,又去打扫了院中的杂物,趁着天还未暗,沐浴后才悠然去了卧房。
  怜秋给的信安静的躺在简陋的木床上,不知是不是信封也被熏香烘过,封随竟觉信纸搁置过的地方也带着一股莲香。
  揣在怀里接近半日的信纸总算被人打开,怜秋的字迹虽比不得封随来得浑然天成,但也是秀气工整。
  封随一目十行的看过怜秋的信,直到最后一句“不知封秀才不知有何见解”时,忽的忍俊不禁起来。
  怜秋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是与先前总是说些日常作为不同,今日这封信也不知他是得了谁人指点,上头只浅浅问候了封随一句,没一会儿便故作抱怨的说起顾梦生要给他寻赘婿的事。
  封随心知,许是明白先前的计策不奏效,怜秋遂又换了法子。
  怜秋给的信上通篇说着,他正烦恼该如何寻个好郎君入顾家做赘婿,诉说苦恼之际,顺便在里头暗戳戳的表示自己以后的夫君定然不能是个表面君子背地里使坏的人,也不能够对他耍心眼,明里暗里将对封随的不满顺道发泄一通,最后再询以问封随的意见结尾。
  可以说是将欲盖弥彰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看着信纸上怜秋快要溢出来的不满,封随嘴角含笑,轻骂一句:“坏哥儿,只知道说我不好,莫非你又是什么直白的爽快人?”
  思索片刻,封随去窗边的桌边坐下,拿出怜秋蹭他的笔还有信纸,慢悠悠的写起回信。
  外头天光渐暗,封随便点了油灯,在摇曳的灯火下,将写好回信装入信封。
  -
  “怎么样?他可有问你关于我的事?”怜秋兴冲冲的问道。
  木头刚送完饭回来,便匆匆拿着封随的回信找林秋禀告。
  “没呢。”木头有些为难,但还是老实道:“封秀才只给了我回信,其他的没有多说。”
  怜秋蹙眉,接过木头递过来的信,心中不太高兴。
  他昨日在信中暗戳戳将封随给骂了一顿,封随竟是一点话都没问?
  几次三番下来,怜秋再不觉得封随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这人又在憋着什么坏,要跟他过招呢。
  “行了,你下去吧。”他挥挥手,将木头打发下去。
  他坐回太师椅,迫不及待的将信封拆开,将信里的内容看了一遍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又重新看了一眼,随后再琴书好奇的眼神中蓦地拍案而起。
  公子怎么又生气了?
  琴书眨了眨眼,赶紧上前给怜秋顺着胸口,安抚道:“公子别气,是不是姓封的乱说什么了?我夜里就找人打上门去,给公子出气。”
  “都跟你说了咱们不是土匪,别动不动就嚷着要出去打人。”怜秋生气之余,不忘矫正琴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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