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嗯……”
  “就这么几个字,写了十年还写不好,真是欠打。”
  萧篡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手把手地教他写字。
  “‘荀端’,‘端’字最好写。坐直点,别歪在朕怀里。”
  “奴没有。”
  “‘卞启’、‘卞承’、‘卞转’、‘卞合’,这个卞英,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他弟弟倒是生了一堆。”
  “嗯……”
  萧篡故意问:“你什么时候也揣一个给朕看看?”
  燕枝忙道:“陛下,奴是男子……”
  “朕当然知道。”萧篡拢住他的腰,“肚子大起来也一样。”
  算了,跟陛下说不清楚。
  这个时候,陛下的手,已经探进了他的衣摆里。
  燕枝努力维持镇定,握紧笔,继续抄录两个名字。
  忽然,他看见名册上的一个名字,抄写的动作顿了一下。
  笔尖一顿,在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萧篡察觉到他身上僵硬,定睛一看,一字一顿地把下一个名字念出来:“谢、仪。”
  “啧,小狗,你唯一的好友也来选皇后了。”
  “不是的。”燕枝忙道,“谢仪他……”
  “谢仪不是你的好友?”
  “不是……但是……”
  大梁征兵,一般是从平头百姓家里征。
  后来陛下亲政,以雷霆之威,大改国策,勒令世家大族也须得出人出力。
  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怎么肯如此轻易地就上战场?
  于是在政令颁行之初,世家大族便清点族谱,把和本家隔了十八辈儿的旁支子弟找出来,塞进军队里作数。
  燕枝就是在陪陛下御驾亲征安国的时候,在军营里认识的谢仪。
  谢仪是谢家旁支,他的父亲在田庄里种了一辈子地,忽然被主家喊回来,丢到战场上充数,谢仪放心不下,便跟着来了。
  结果谢仪的父亲头天上战场,就负了伤。
  那个时候,燕枝抱着铜盆,要去给陛下打水洗衣裳,忽然看见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背着父亲,红着脸,声若蚊讷,请求军医先给父亲治伤。
  但是军医都忙得很,根本没耐心听他说话,反倒把他推来推去,撞来撞去的。
  燕枝看见了,便把他喊出来,悄悄请来陛下那边的太医,给他的父亲看看。
  就这样,谢仪对燕枝十分感激,燕枝也就认识了他。
  结果当天晚上,燕枝回营帐的时候,陛下就问他:“怎么样?朕的太医使唤得顺手吗?要不要多给你派两个?”
  陛下什么都知道,陛下也不许他再和谢仪来往。
  再后来,跟随陛下出征的人,打了胜仗,个个都加官进爵,世家子弟眼红,又争破了头,想要加塞进来,陛下却不给他们机会了。
  燕枝小声解释:“自从上次征伐齐国的时候,和他分开,奴就再没见过他了。奴与他只见过一面,并不算是什么……好友。”
  萧篡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你还想怎么见他?跟朕似的,日日见,夜夜见?时时刻刻不分离?”
  “奴没有。”
  “提到谢仪,你跟朕说话都硬气不少。小狗会咬人了?”
  “奴没有……”
  萧篡忽然道:“不用抄了。”
  燕枝疑惑地抬起头。
  “朕直接就选谢仪,让他进宫跟你作伴。”
  燕枝下意识道:“不行!”
  “为何不行?”
  “谢仪……反正谢仪就是不行……”
  燕枝还记得,自己在齐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谢仪的时候,他和自己一样,瘦瘦小小的,根本不适合上战场。
  他喜欢看书,还想着以后考试做官。
  怎么能进宫做皇后?
  萧篡见他又走神,一股怒火没由来地窜上来,用力掐住他的腰,不敢置信地问:“你还真想和他作伴?”
  “奴没有!”
  燕枝惊呼一声,没等反应过来,他手里的笔就被陛下抽走,陛下直接把他抱起来,紧跟着又重重放下。
  重新坐下的瞬间,燕枝趴在案上,不知是痛,还是别的什么,想要喊出声,抬眼看见殿门大开,只好把手指塞进嘴里,用力咬住,只留下意味不明的呜咽。
  陛下把他抱起来,冷声道:“朕前几日才刚教你的,你又忘了?”
  燕枝摇摇头:“呜……”
  “朕教了你什么,说来听听。”
  “呜呜……”
  燕枝仍是摇头,喉头哽塞,说不出话来。
  萧篡感觉不对,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咬着自己的手指,手指都咬破了。
  “谁让你咬手的?”萧篡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把他的手抽出来,用衣带缠住,“手咬坏了,还怎么写字?”
  燕枝回过头,双眼通红,眼泪汪汪地看着陛下。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陛下的脖颈,却因为难以转身,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
  萧篡最后打了他一下:“放松点,自己就转过来了。”
  结果他一拍,燕枝脸上反倒落下两行眼泪来。
  他转不过去,门还大开着,随时都会有宫人从门外经过。
  眼泪珠子掉下来,砸在萧篡的手背上。
  萧篡熟练地把眼泪珠子抹回燕枝脸上:“你还哭?你的好友马上就要进宫来陪你了,你哭什么?”
  “朕才该哭,前几日才教你的,你今日就全忘了。”
  “还没怎么碰你就哭。上面哭,下面也哭。别哭了。”
  萧篡抱着他,站起身来,作势要朝外面走去。
  燕枝心里害怕,连忙叫喊出声:“陛下……陛下!陛下!”
  萧篡停下脚步,竟又坐了回去,故意问:“喊朕做什么?”
  “进内殿……”燕枝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过去,“进内殿。”
  “还有呢?”
  “争宠……”
  直到这时,燕枝才终于想起来,陛下想听的是什么。
  燕枝望着他,努力回想那些话,一字一顿,认真道:“在新人入宫之前,奴要使出浑身解数,勾……勾.引陛下……以免陛下忘了奴……”
  他嘴上说着“勾.引”,神色却很天真,目光也很澄净。
  反倒是萧篡喉头一紧,终于退让一步,抱起他,走到殿门前,在门槛前站定。
  他伸出手,终于把门关上关严。
  但他也把燕枝抵在了门上。
  第7章 名字 陛下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奴?
  一列宫人捧着膳房新送来的时鲜瓜果,登上石阶,来到太极殿前。
  “启禀陛下……”
  话才起了个头,面前紧闭的殿门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宫人下意识抬起头,但马上又低下头去,不敢多看,原路离开。
  “奴等告退。”
  太极殿外,重归寂静。
  太极殿里,燕枝背对着殿门,紧紧地抱着萧篡。
  他两只手死死地环着萧篡的脖颈,两条腿也牢牢地缠住萧篡结实的腰,整个人都挂在萧篡身上。
  燕枝低着头,把脸埋在萧篡的肩窝里,看不清脸色,只是微微颤抖着。
  不知道是在羞,还是在怕。
  萧篡一手托着他的腿,一手抚着他的背。
  直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萧篡的脖颈上,蜿蜒淌下。
  萧篡掐住燕枝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燕枝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燕枝紧紧咬着下唇,哭得很小声,但眼泪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淌了满脸。
  萧篡抱着他,上下掂了掂:“又怎么了?”
  “不要……”燕枝摇头,哽咽着说,“不要靠在门上……会摔出去……”
  萧篡失笑:“殿门是往里开的,怎么会摔出去?”
  燕枝听不进去,只是摇头:“就是不要……陛下不要把我按在门上……”
  “知道了。”萧篡顿了一下,将他按进怀里,“这样满意了?”
  “嗯……”燕枝含着两泡眼泪,点了点头。
  萧篡低下头,像野兽一般,舐去燕枝颊上的泪珠:“亏得朕费尽心思,教你如何争宠。原来你只是装得可怜兮兮,背地里什么都会。”
  燕枝垂下眼睛,不敢说话。
  其实他不会争宠,也不会装可怜。
  但是陛下说他会,那他就得会。
  陛下总是这样,明明是自己重欲,每回都要说是他蓄意勾引。
  燕枝越想,心里越闷,也越发低下了头。
  偏偏萧篡不肯放过他,凑近去瞧他:“又哭了?你这个说哭就哭的本事,朕再立三个皇后、五个贵妃,也赶不上你。”
  “原本朕还担心你被他们欺负,现在看来,你不欺负他们就不错了。”
  燕枝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忍住眼泪,终于开了口:“奴不会欺负他们的。”
  “那可不一定。你这种小狗就是蔫坏,在朕面前装乖,在旁人面前恃宠而骄,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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