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念叨了一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忙不迭开口,“不好,上学要迟到了,我就不陪柳姐姐进去了。”
  江柳一把拉住她,轻声询问,“不知道琳琳回来了吗?确定不进去吗?”
  说话的时候,她几乎是居高临下望着陈思,这个角度任何的情绪都无法逃过她的视线,自然也不会忽视掉她眼底身处的恐惧。
  陈思微不可察的瑟缩一下,强笑解释,“先生很严厉的,晚上我再过来。”
  说着,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甩脱江柳的手,慌张跑开。
  江柳目送她消失,这才推门走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早就等着的张晓晨已经跳了出来。
  “你猜对了!刚刚钟声一响你就回来了!!!”
  他激动之下忘了分寸,拉着江柳就要去看钟表,却被江柳推开,视线望向屋内,“任琳琳回来了吗?”
  慢了他一步的许白和徐梦这才露头,闻言连忙抢答,“回来了,说是从婆婆那里学到了很多经验,准备睡一会儿。”
  婆婆?陈婆婆吗?江柳轻挑眉,眼里带着些探究。
  不等她多说,张晓晨又挤了过来,“我们都检查过了,人能跑能跳的没问题,你先说说这个钟表是什么情况?”
  江柳离开前叮嘱他留心钟声,联合昨天陈思的古怪举动,他心里顿时有了思路。
  这钟一天响两次,一次三下。
  陈思必然是钟声响前来送饭,到点离开,绝对不会多停留一秒。
  就像分明两人一起出去寻找任琳琳,到了门前也没想着进来看一眼。
  他将自己整理的情况一说,徐梦忽然插嘴,“不对,是三次!”
  黄毛愣了一下,“什么三次?”
  “昨晚我是听见了钟声才醒的!当时正好是敲到第三下!”
  徐梦回忆了一下昨夜情形,十分肯定的开口。
  许书和张晓晨面面相觑,昨晚睡得如死猪的男学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看着众人都不相信,江柳开口了。
  “确实是三次。”
  她的声音不大,但落在众人的耳中却格外清晰,并且也非常有说服力。
  经过昨晚的事情,许书三人对她已经非常信任,清楚江柳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至于半信半疑的那两位……也根本没办法反驳。
  毕竟刚发生了任琳琳一事,主动去寻找的还是江柳。
  江柳整理了下语言,缓慢解释。
  “早起钟声响,我们起床;夜晚钟声响,一部分人被叫醒排练。”
  她昨晚是被钟声吵醒的,身侧多了一身戏服,情况和任琳琳一模一样,应该是被选定上台的人。
  徐梦被钟声叫醒,和任琳琳争执的动静不小,没道理吵醒了许书吵不到另外两位,所以只能是一部分人能听到。
  张晓晨皱眉提问,“那我呢,老子是做噩梦被吓得半死才醒的啊!”
  许书眼神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去问两位学生,“你们做梦了吗?”
  两人摸了摸鼻子一致摇头。
  “这就对了,没被选中的人怎么喊都不会醒,至于你应该是没听见钟声睡过头,才会噩梦见鬼吧。”
  许书看了看黄毛,毫不客气的评价。
  张晓晨想反驳一嘴,可仔细一琢磨好像只能这么解释。
  总不能一屋子里就他一个倒霉蛋,住进来就必做噩梦吧!
  他讪讪撇嘴,不说话了。
  许书便继续分析,“结合我们打听的消息,一切也能解释的通了。”
  上午那位老大爷算是帮了大忙,这戏园还真有点不为人知的故事。
  大约五十年前,他还是照片上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最快乐的便是被父母带着看戏。
  当时帘梦戏园尚未荒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曾出过一位才华横溢的班主,既是演员也是编导,经他手的剧本皆口碑不错,而凡是他出演的场次往往座无虚席。
  而他不光是没有自大,反而越发沉浸在创作之中。
  江柳还能记起老大爷提起那人时惋惜的眼神。
  “当时我家就住在附近,险些受了大火的牵连,好在当时没人在里头,只是班主似乎为了救火受了伤,从此不再上场。”
  戏班无人伤亡本是好事,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愿意出钱资助重建,这里很快就被修缮起来,班主纵然不出场,但写出来的戏依旧令人拍案叫绝。
  听到这里,男学生喃喃自语,“不对吧,要是这样的话,戏班也不会这么落魄啊。”
  徐梦抿唇,“听说原本是打算重新开张的,可不知为什么,原本班子里的人却一个个都闹着离开,都说里面闹鬼。”
  后来也有人不信邪,准备投资培养个班子继续发展,可上台的演员如有神助,戏是越来越好,人却逐渐疯疯癫癫的。
  久而久之,终于无人问津。
  听完了整个故事,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大火,闹鬼,排练,每一件事都和他们的遭遇对上了。
  张晓晨挠了挠头,“可这和钟声也没关系啊?”
  一时间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反而是徐梦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吸了口凉气,古怪的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
  没等人回话,她便迫不及待说了下去。
  “钟表在特定的时间会连接阴阳两界,必如子时和午时,这不是和我们的情况联系上了吗?”
  她越说脸色越白,端着杯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冒了冷汗。
  唯独江柳眼神一亮。
  虽不知她是从哪儿听说,但这种说法却能够解释如今情况。
  没有正常人会在夜半子时排练,也不会有鬼在正午阳光下招摇过市。
  不正常的——绝不仅仅是这座戏园。
  回忆起陈思眼底深处或许本人都没察觉到的恐惧,江柳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对情况大致了解,如今处理起来便得心应手多了。
  入夜。
  熟悉的钟声再次响起,江柳第一时间睁开眼,正对上陈思那张清秀的脸。
  她怀中并未发现戏服,没急着下床,反而半靠在床边端详。
  陈思睡的很沉,呼吸均匀,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抹阴影,她玩心大起,凑近吹了两下,发觉那睫毛也随着风微颤,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惹人怜爱。
  微凉的指尖顺着脸颊划过,一路经过脖颈、胸膛,最后缓慢停留在陈思的手腕上。
  有脉搏,活的。
  昨晚那把匕首就藏在袖子里,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划破脆弱的肌肤,疼痛足够让任何人从昏睡中醒过来。
  只有这样,才能印证她的猜测。
  江柳垂眸,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那片肌肤,一时竟不忍心下手。
  耳边又回荡起她那几乎带着恳求的话,“柳姐姐不会走的,对吧?”
  ——吱嘎,推门而来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
  门被人打开,任琳琳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江师姐,我们该排练了。”
  微亮的月光衬得她皮肤如一张白纸,惨白而没有半分血色,配上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着实叫人不寒而栗。
  江柳只是淡淡收回手,帮陈思掖了掖被角后起身,对任琳琳的异样视若无睹。
  “走吧。”
  第7章 是她下楼的*姿势不对吗?
  江柳面前摆了盘瓜子,边吃边评价,“想不到他平常混不吝的,认真起来还勉强入眼。”
  说的正是台上扮演秀才柳梦梅的黄毛。
  今晚排的是一出杜丽娘梦会柳梦梅,花前月下情愫暗生,这才生出了思春之情,再引出那场郁郁不得而病逝的离魂。
  她这边讲解着戏词背景,语气柔和亲切,仿佛这只是一场戏剧品鉴,可坐在他身边的男学生却丝毫没法放松,背后早已经被冷汗浸湿,大气都不敢喘。
  原因无他——
  任琳琳一改昨日懒散,端正坐在另一边与江柳搭话,脸上早没了午时的倦意,神采奕奕的盯着戏台,整个人都投入其中,眼中满是狂热。
  总而言之,整个屋里只有他和江柳两人清醒,偏偏另一个比中邪的还诡异,他坐的混身不自在,僵硬的动都不敢动,只能心中期盼这场酷刑早日结束。
  老天爷像是听见了他的召唤,台上二人一个过场,江柳神色终于微微凝重,低声让他准备。
  要是放以前,他兴许真有点害怕上台,可这会儿坐在活像女鬼的任琳琳旁边精神早就紧绷到了极点,终于能活动筋骨反而狂喜,期待地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
  他飞快起身冲上台,到台阶处时下意识看了江柳一眼,顿时泪流满面。
  他娘的,怎么人家就能帅气的单手撑地翻身而起啊!
  相比之下自己爬台阶简直弱爆了有没有!!!
  江柳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还会想些有的没的,冲着男学生方向瞪了一眼,迅速接住跌倒在地的徐梦,果不其然见她紧闭双眼,意识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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