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把成果让给别人,她也能用到。”
  说话的人是江平安。
  而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清孟也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江平安看着她的眼睛,十分笃定地问道:“不是吗?”
  对于开始着手这个实验的初心,清孟对外一直都宣称的是尽可能保留人类有生血脉,挽救更多的生命。
  但江平安非常清楚,那恐怕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只有一个。
  为了邢禾。
  其实江平安早就有所怀疑。
  毕竟那时在地下室中时,邢禾的表现实在有太多的异常。
  她那极其恐怖的爆发力,完全不同于常人的视力。
  最重要的是,她不经意间露出的手指。
  尖利,乌黑,青筋爆起。
  那绝不是正常人类的手指。
  可如果说邢禾是一只没有被完全感染为丧尸的异种,那么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为了邢禾,清孟才会不眠不休地泡在实验室里,在短短四年内就取得了如此让人瞩目的成果。
  江平安看向清孟。
  对方的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还有一丝隐晦的如释重负。
  她的心里突然就如同万斤重石压迫一般变得沉重了起来。
  要怎么样告诉清孟那个真相呢?
  那个邢禾其实早已经为了救她死在四年前的爆炸中的真相……
  第68章 江平安,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江平安的突然发问在清孟的意料之外,但这人一向聪明,猜到实验的实际目的是为了邢禾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没有反驳,只是面色如常地道:“总归是经过自己的手才能放心。”
  谌夏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心思敏感的樊花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惊讶,看样子是听懂了两人话中意。
  能让清孟和江平安在几人面前打哑谜的,除了邢禾之外樊花想不出还能有第二个人。
  一个抑制丧尸基因的实验与邢禾有什么关系。
  难道……
  樊花的背后不自觉升起一股凉意,一个从未设想过的答案浮现而出。
  邢禾是异种
  如果说异能者的评价还算得上褒贬不一,只有部分人颇有微词的话。
  那么不受控制的异种就是无人愿意触碰的敏感话题。
  尽管研究异种的工作在持续推进,并且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但只要还没有取得确切成果,大肆宣扬就必然会引起底层幸存者的恐慌。
  所以实验的进程一直都很低调,就连安置点的报道上都很少会提及。
  正如普通幸存者一样,樊花本以为异种离日常生活很遥远。
  可没想到曾经朝夕相处的朋友当中竟然就有一个。
  那可是利爪尖牙要吃人肉的异种!
  樊花的心中有一瞬间的害怕。
  可是邢禾救过她一次,两次,三次,到最后甚至……
  比起传说中张牙舞爪的怪物,离她更近的是印象当中那个鲜活真实的人。
  不管是人类还是异种。
  邢禾都始终是邢禾,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不是吗?
  只是——
  假如清孟是因为邢禾才开始着手实验的研发,那如果她知道邢禾已经死了……
  没有人接话,清孟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菜,继续道。
  “不用害怕,这个病治好了不会伤人的,我们还跟从前一样。”
  看样子清孟是误以为她们对邢禾的异种身份感到有些害怕。
  总不能让清孟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樊花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江平安下定了决心:“小孟。”
  江平安的语气里是少有的郑重,这带给清孟一股不好的预感,就仿佛即将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般。
  清孟下意识地避开话题:“先吃饭吧。”
  江平安却没有如她所愿地停下话头。
  “清孟,你听我说。”
  清孟低下头:“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聊。”
  清孟逃避的姿态在江平安的意料之中。
  平日里清孟总是清冷自持进退有度,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甚在意的样子。
  但作为这么多年的好友,没人比江平安更清楚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容下藏的是怎样一颗执拗固执的灵魂。
  邢禾是清孟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如果得知邢禾为救自己而死,短时间内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当中自不必说。
  要是清孟一直在愧疚里走不出来,那至此便只能一蹶不振。
  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将邢禾死去的事实告诉她。
  虽然这样对邢禾不公平,可江平安必须要为清孟考虑。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生活。
  但隐瞒一个人的死亡并不是一件易事。
  假如清孟是真的打算断得干干净净,便不会再主动打扰对方的生活,自然也就不会发现邢禾的死讯。
  她会逐渐忘记邢禾,认识新的人,然后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这样生活下去。
  如果不是这样……
  面对这样大的打击,清孟能够承受的住吗?后面的人生会一直蒙受在阴影中吗?
  江平安无法回答。
  但只要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她就要去赌清孟能够安然无恙维持现状的可能性。
  江平安相信,既然邢禾愿意舍下性命救清孟,如果她有在天之灵的话,一定也更希望能够如此。
  只是清孟并没有如她预想那般顺其自然忘记邢禾开始新的生活。
  从来到安置点的那天开始,清孟就会定期返回院子看看是否有邢禾的踪迹。
  一开始江平安以为她只是不甘心,找不到人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可直到后来,仅仅是江平安知道的,清孟返回院子的次数就不下十次。
  有一次,她偷偷跟在清孟的身后出了城,想着看看这人到底干了些什么。
  于是,在那一天内,江平安亲眼看着清孟绕着c市转了一圈又一圈。
  去过的地方,没去过的地方,只要邢禾有可能会出现,她便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去找。
  清孟最后去的地方是集中疏散点。
  她就那样站在广场中间,或许只是喘口气稍作停歇,可江平安却莫名从她的背影中看出了一丝寂寥。
  仿佛偌大天地之间的一缕蜉蝣,不知去向何处,也无归处可依。
  她知道,饶是清孟并不想就此结束,可是能找的地方已经找遍了,也只能在这里停下脚步了。
  江平安没有出声,就在远处看着她。
  直到天色黑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清孟才沉默着回到小院。
  清孟站在门口,却没急着开门,微微侧过头看向她的方向:“差不多了就出来吧。”
  江平安以为自己的跟踪技术十分高明,结果到底是瞒不过清孟的眼睛,原来对方一早就发现了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她。
  江平安干笑了一声:“哈哈,好巧,你也在这里呢?”
  清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既然来了就住一晚上吧。”
  江平安正愁自己晚上该在哪里睡,清孟这话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那我可就打扰了。”
  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清孟进了院子,江平安做贼心虚,没敢再说其他的话。
  而清孟明明看出了她的来意,却也保持着沉默。
  虽然吃过晚饭便熄了灯,可两人睡得却不算早。
  夜还没过半的时候,清孟就起床出了门。
  江平安本就在被窝里瞪着眼睛睡不着,听到动静后才假意眯着眼睛装作自己已经睡熟。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也起身披了件衣服下床。
  透过窗户,江平安看见那道单薄的身影就那样立在院子中央。
  今日正好是八月十五,万家团圆的时刻。
  可不知是什么缘故,原本应该圆满无暇的月盘也仿佛被什么灰蒙蒙的东西挡住了一般,只剩下半张挂在天上。
  清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只是搬了张小板凳坐着,抬头看天空。
  月光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夜风吹动着*树叶的发出簌簌声,也连带着把她垂下来的发丝吹起。
  大概是受了寒,清孟隔一会就要咳嗽一声,可尽管如此,她也依然只是固执地待在那里。
  清孟在院子里坐着,江平安就在窗边站着看她。
  乡间的天空不经污染固然很漂亮。
  但是这并不足以成为让人夜半不眠的理由。
  透过天空看见的那位不肯遗忘的故人才是清孟不愿入睡的原由。
  江平安不清楚此时的清孟在想什么。
  是回忆以前和邢禾一起的甜蜜过往?
  还是怪自己与邢禾的分别太过草率,以至于后面再回想起来尽是后悔?
  从回到安置点那天起便时常在脑海中浮现的问题终于是无法再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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