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很庆幸。
  庆幸跟马婠婠成为朋友。
  孙瑾安视线锁在相册上,一页一页地翻着,如果此时夏沁伊低头去看她的神情,一定会发现,她看得比自己要认真仔细得多。
  从夏沁伊高中时期到现在,每一张照片都是经过马婠婠精心遴选过的,堪称珍贵的回忆丝毫不过分。
  然而,翻到接近末尾的一张照片后,孙瑾安明亮的眼神倏尔变得黯淡起来。
  这本相册跟她初中时在夏阿姨家看到的那本相册一模一样。
  可照片里的内容,却不尽相同。
  这本相册里有她们在温泉山庄拍的照片,四个人整整齐齐,神态各异,唯一相同的是眼里都有发自内心的开心。
  可在原时空的那本相册里,有着一张类似这样的照片。
  照片可以充分说明,夏阿姨和妈妈也去过蔚姐家的温泉山庄,拍过照片。
  只是,照片里没有程施和她。
  因为过去很久,她记得不是很清晰,所以看的时候才格外细致。
  不仅如此,那张没有她和程施的照片,构图很奇怪。
  马婠婠站在夏沁伊的左侧,左手比了半个心,夏沁伊却站得十分挺拔,两只手都骄矜地揣在大衣口袋里,而右侧空出一片背景,这样一来画面就会有点不协调。
  当时看到的时候,孙瑾安还调侃妈妈,夏阿姨一定是嫌她幼稚才没配合她一起比心。
  顺带吐槽了一下帮她们拍照的人技术有点差。
  可现在看来,那片空白的画面里,好像应该有个人才对。
  就好像是,应该是她站在那里,跟马婠婠一人比半个心,将夏沁伊圈在中间的位置,画面才会变得合理。
  莫名的,心底划过一抹极其诡异的感觉。
  如果真是这样
  瑾安。
  可怕的念头被熟悉的嗓音骤然打断,孙瑾安抬眸看向夏沁伊,眼露茫然,啊?
  夏沁伊盯着她,眉心略微皱起,你脸色有点差,不舒服吗?
  孙瑾安恍然回神,意识到刚才又走神了,歉然道:没不舒服,就是想到点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翻到末尾的相册,你看完啦?下一个要拆哪个?
  下意识的,她暂时不打算透露内心的猜想。
  因为她仅仅只是猜想,就像她曾经想过如果妈妈结婚生孩子,她就有可能会消失一样。
  那只是一个未知的想法,不到那一天,谁也无法验证。
  就像是程施没到生死的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活下来,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
  所以,没必要说出来。
  或许等到她们七老八十的时候,她可以轻描淡写地向夏沁伊讲述这段忐忑不安的情绪挣扎,但不是现在。
  夏沁伊应该拥有一个完美的生日,不该跟她一起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徒增烦闷。
  这么想着,孙瑾安面色已经如往常一样自然。
  看出孙瑾安不想说,夏沁伊只是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烫的迹象,唇色似也恢复正常,便没继续往下追问。
  之后,孙瑾安又拆开了程施从国外寄回来的威尼斯面具,华丽又精致,特别适合化装舞会。
  夏沁伊喜不喜欢,无人知晓。
  孙瑾安却是很喜欢的。
  再也不用担心女朋友会在舞会上被人觊觎了。
  然而事实证明,几年后的毕业舞会,即便夏沁伊戴着面具,依旧是人群中最为瞩目的那一个。
  不过这都是后话。
  接下来那几乎占一面墙的礼物,都是夏以岚十几年来为女儿攒下的。
  虽说以往每年夏沁伊都是拒绝过生日的,但她却会默默为她准备一个礼物,从精心手作的工艺品到名贵高定的奢侈品,可谓琳琅满目。
  拆完之后,让孙瑾安有种置身奢侈品博物馆的错觉。
  最后,勉强被白秋自酿的女儿红拉回现实。
  按照信笺里所说的,在女儿出生的那天埋下的一坛酒,等女儿长大成人再挖出来,庆祝女儿成年,这是绍城人的习俗。
  白秋就是土生土长的绍城人。
  原本这坛酒应该是在夏沁伊十八岁生日那天挖出来的,但
  所幸,它还有机会被人品尝。
  不过,埋了二十年的酒。
  不会有毒吧?
  孙瑾安仔细端详着手里朴实无华的小坛子,虽然经过清理岁月的痕迹有所减轻,但坛身缝隙里依旧还有一层薄土,看起来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夏沁伊未置可否,去酒柜抽屉里拿出两只瓷质小酒盅,表现出对白秋作为医务工作者的绝对信任。
  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孙瑾安一脸犹疑地接过酒盅,放在沙发旁的边几上,打开酒坛的红布盖,一股馥郁芳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刺鼻,或是有败坏的臭味。
  琥珀色的液体淌进小酒盅里,色泽澄澈清透,没有浑浊的迹象。
  开坛才不到几秒,房间里就溢满了诱人的酒香,只闻一小会儿,就能感觉到比一些有年份的红酒更加霸道醉人的香气。
  孙瑾安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口水。
  一抬眼,见夏沁伊已经把小酒盅端起来,不疾不徐地凑近薄唇,她连忙抬手压住她的腕骨,等等,我先试一下。
  说完,她拿起另一盅酒,浅浅抿了一口。
  酒香浓烈,醇厚甘鲜,回味无穷,居然一点都不冲,仿佛甜、酸、涩伴随着一股清风在口腔里融会贯通,吟唱出一曲曲高山流水来。
  好喝得有点过头了。
  她忍不住又抿了一口,这次比上次的量更多。
  几乎能听到轻浅的一声咕嘟,酒液就顺着喉管流淌下去。
  夏沁伊从她喝第一口的时候就支着下巴凝着她,到她第二口目光都始终落在她身上。
  见她表情肉眼可见地从犹豫变为享受,琥珀眸微微眯起,颊边洇出一点*醺然,上唇还沾着些许泛着晶莹光泽的酒渍,像是一只偷酒喝的醉狐狸。
  她弯唇问她,这么好喝么?
  嗓音轻柔低醇,似是比酒还要醉人
  不行,这酒劲好大。
  过了一秒钟,孙瑾安才听到夏沁伊的声音,赶忙放下杯子。
  晚上已经喝了不少鸡尾酒,再喝几口,怕是会醉死过去。
  好喝是好喝的,不过容易上头。你尽量少尝一点,剩下的可以之后再慢慢喝。
  夏沁伊散漫地扫过她浸染着绯意的脸颊,意味不明的嗯了声,把手里的那杯酒盅放回边几。
  孙瑾安定定望着她,眼里透着不解。
  她只是建议少喝点,夏沁伊就一点都不喝了,这么克制吗?
  好歹是秋姨埋了二十年的心意,这种日子不喝一点,未免有点可惜吧。
  这个酒度数不高,浅抿一口,应该没唔。
  余下的字,被倏尔前倾的人张唇含住。
  上唇被湿润的舌尖一寸一寸扫过,就连唇角都没放过。
  沾染的酒渍顿时被舔了个干净,对方却似是还没得到满足,闭合的齿关被轻轻撬开,灵巧的软舌随着清冽甘甜的气息滑入口腔,渐渐地,里面仅存的酒香被吞入腹中。
  在呼吸被掠夺的瞬间,她迟缓的神经末梢并未发出沦陷的警报。
  直到耳边传来唇舌交缠时发出的微妙声响,气息才忽然变得紊乱起来。
  随之,心跳失序。
  本应垂落的乌睫此刻呆愣愣地悬停在半空,仿佛一只被蛛丝缠住的蝴蝶,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夏沁伊蚕食她的迷乱的神魂。
  慢慢的,氧气在缺失的边缘徘徊,眼底却映出一个致命的特写。
  漆黑的深眸抖落着一抹碎光,在鼻梁侧面投出微颤的阴影,浓睫随着亲吻的动作划过视野,像是黑天鹅掠过冰湖时坠落的羽毛。而横亘在湖面上的鼻骨,便是无数登山者望尘莫及的山脉,就连颈侧淡青血管的脉络都化作了一道荆棘,随着交缠的吐息绞紧她的呼吸。
  或许,这才是女娲不惜揉碎月光,才能捏出的骨相。
  不知道是不是醉得有点过头,过于浓酽的视觉冲击,让眼球有些酸胀,可她偏又像是被摄取了心魂,亦或是舍不得错过眼前的美景,迟迟无法闭合,任她睫毛轻扫眼睑,泛起一阵痒意。
  而后,趁着她醉意熏然时,顺着神经末梢爬上脊髓,令她彻底麻痹。
  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献祭。
  她将自己绑在夏沁伊令人着迷的欲色里,被剖开的却是自己的心跳。
  对于孙瑾安的反应,夏沁伊十分满意,眼尾不经意地向上挑起。
  然而眼前的情形,却让孙瑾安莫名想起在游轮庆祝元旦那次,夏沁伊也是这么品尝她手里的饼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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