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夏学姐居然没跟你们说吗?
去年国画大赛,夏老先生给夏学姐的作品评分全场最低。
如果不是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的赛制。
夏沁伊的作品未必会拿奖。
而且
而且什么?孙瑾安语气却有些急。
张蔚看了一眼对此毫无所觉的马婠婠,继续道:而且还当众把夏学姐的《飞鸟入山林》点评得一无是处。
孙瑾安面上没有表情,修长的眉却微微蹙在一起。
马婠婠虽然没去现场,但也知道那副作品,目前还被展览在临城的美术馆里。
她不太懂国画,但能被美术馆展览的作品,怎么可能一无是处?
她疑惑道:他都骂了些啥?
张蔚摇头:我也没听明白,只知道作品一出来的时候,全场都被惊艳住了,但夏老先生看出夏学姐作品写意所表达的不是飞鸟归林,而是振翅飞向远山,当场就发了大火,现场的人全都看见了,包括媒体。
主办方为了消除影响,赛后特意安排夏老先生给夏沁伊颁奖,媒体那边才被压下来,没报道出去。
当然,颁奖的气氛也足够窒息。
所以,她才久久难以忘怀。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马婠婠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夏沁伊是怎么做到回来后还能云淡风轻处理学生会事务的。
她撇嘴道:沁伊可真惨,摊上这么个老啊,妈你打我干嘛?
后座的张淑华收回无影手,面露慈蔼笑容:你说呢?
马婠婠捂着脑袋,委屈辩驳:我话还没说完,我说的是老爷子,又不是老登西。
张淑华眼刀划过,马婠婠不敢再狡辩,不满地嘟囔一句,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就只知道打我。
老马咳嗽一声,车厢里瞬时安静下来。
马婠婠一脸憋屈地窝在座椅里不吱声。
张蔚捂着笑转过身去,宽大的副驾驶座椅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孙瑾安默然向她表达深切的问候。
马婠婠:?
你那个羡慕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插曲过后,孙瑾安将视线重新落在车窗外,望着倒退的灰白色山林景致,思绪不由自主地顺着寒风里的叶片飘回刚刚才离开的温泉山庄。
铛
金属头的手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尖锐的响声。
你让我一个人住?是想让我死了都没人知道吗!夏鸿若声如洪钟,震得窗外枝丫上的老叶片都颤了颤。
面对意料之中的怒火,独自窝在单人沙发里的夏沁伊眉间惫懒,眼眸半垂,云淡风轻地抿着热红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显然已经习惯了。
别说是她,就连此时客厅里的其他人,也都司空见惯。
本想趁着这个机会能让老爷子和外孙女缓和一下关系,谁知一进门老爷子就借题发挥。
夏以岚揉着眉心,满脸都是无奈,爸,不是还有刘叔和李婶吗?
夏老爷子冷哼:他们是我的儿子还是女儿?他们需要向我尽孝吗!我生出你这个不孝女也就算了,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女儿,再怎么教,骨子流着的都是那个脏东西的
爸!夏以岚打断他。
楼上一共就五个房间,您让刘叔和李婶单独住另一栋,他们怎么照顾您?
您说您喜欢清净,沁伊特意选了个僻静的地方,离这也近,顺着小路过去只要五分钟,您一个电话我们就能赶到。她从小到大处处想着您,您不能这么说她。
我不能?夏老爷子一双泛黄的眼珠狠狠等着母女俩,我不能,你告诉我,谁能!
难道只有你那死去的妈从地底里爬出来,才有资格说一句你女儿的不是?
一句话,诛得夏以岚哑口无言。
当年到底是她的错,直到下葬,她都没能见上死去的母亲一眼。
可夏老爷子千不该万不该,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一怪罪,就是十九年。
夏以岚身心疲惫,对始终站在门口的两人道:刘叔,李婶,麻烦帮我把我和文清的行李一起搬过去吧。
末了,她看向夏老爷子,我和文清陪您住,沁伊和小施住。
夏老爷子不说话,脸色依旧黑沉。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
一个房子住不下,小辈又吵闹,只能让夏以岚和程文清这对新婚夫妇委屈点。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来,浩浩汤汤的走。
等客厅空了下来。
程施隔着茶几,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夏沁伊身上那件十分眼熟的卫衣。
两天前姐姐就托她帮她把行李运过来了,可姐姐身上还是穿着孙瑾安的衣服。
由此可见。
不是衣服太好穿,就是舍不得孙瑾安。
才离开一晚就这么舍不得,时时刻刻要闻着女朋友的气息,一周后可是要分开半个月之久的。
到时候,孙瑾安的行李箱恐怕得被掏空。
程施乌眸闪过揶揄之色,忍不住打趣道:第一次看见姐姐被骂之后,心情还能保持得这么好。
以往跟夏老爷子发生争执,夏沁伊大多如今天一般漠然对待。
分明是没什么情绪的,可每次被戳到痛点时,手脚连同骨髓总是无可避免的发寒,指尖都会抑制不住地颤抖。
可今天不一样。
程施看得出来,夏沁伊是真的不在乎了。
闻言,夏沁伊只是轻轻撩起眼皮扫她一眼,淡声道:现在没人打扰了,可以聊聊你的计划。
傍晚,天色已暗。
坤元观早已摆好了上百盏灯阵,从各个大殿一路摆到殿外的台阶下,日暮十分,张蔚和师姐妹们一盏一盏点亮,霎时间整个道观灯火通明,十分壮观。
道观里的除夕法会即祈福法会。
诵经进香,撞钟辞旧岁。
为的是祈愿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善男信女在新的一年六时吉祥,事业顺利。
孙瑾安也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盛会,原本该是觉得新鲜有趣的,可自从张蔚在车上谈论起夏老爷子后,孙瑾安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自从上次在医院见识过他的霸道不讲理后,孙瑾安就一直很在意。
女朋友不愿提起,她也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单纯只是担心。
也不知道夏老先生现在对夏沁伊的态度好点没有。
张蔚事先提早给她们做了攻略,在持续不断地咏经声中,孙瑾安和马婠婠带着张淑华和老马,一路随着来参加法会的游客去殿内祈愿。
挂满红绸的榕树下,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一溜的红绸和毛笔。
张淑华夫妻俩的愿望很简单,无非就是身体康健,子女平安。
马婠婠更加直接,年纪轻轻就直接求姻缘,希望年后能谈上一个宇宙无敌大帅哥,拥有一段甜甜的恋爱。
写完红绸挂在树上,她还不忘去看一眼孙瑾安的愿望。
只见孙瑾安纤细的两根手指捏着毛笔在发呆,石桌上鲜艳的红绸上,除了一滴黑色的墨迹外,什么都没写。
还没想好许什么愿?马婠婠问。
孙瑾安回神,放下毛笔,径直把没写字的红绸抛到树上。
马婠婠大为不解,你还没写,扔树上干嘛?
孙瑾安微侧过脸看她,一脸高深莫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马婠婠:什么?
孙瑾安笑起来,在昏暗的烛火下依旧明媚。
事在人为。
第69章 愣着做什么?进来。
山庄僻静的别墅里。
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吃完年夜饭,夏以岚夫妻俩和程施便陪着老爷子聊天,不是点评书画界的新人,就是公司近几年的发展方向,还有程施的学业和职业规划。
唯独夏沁伊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宛若一个荒郊迷路被迫投宿的旅人。
夏以岚一向疼爱女儿,从不会去强迫她主动跟老爷子缓和关系,况且,错从来都不在女儿身上。
与其维持表面上所谓的家庭和谐,倒不如让双方都放过彼此,来得轻松自在。
似是有着某种默契,为了避免老爷子借题发挥发脾气,夏以岚不动声色跟程施对视一眼,程施敛眸颔首,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找了个借口。
爷爷,我们跟学生会的同学约好要一起云贺新年,人多可能会很吵闹,我跟姐姐先回去了。
夏鸿若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能可贵的慈爱笑容,叮嘱道:晚上走路当心,别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