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幸好两年前,她玩的是消失。
  不见面也挺好,至少不用为难。
  她一个人默默伤心就好了。
  但为什么。
  宋予礼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了。
  还这么可怜的样子。
  嗨,上天。
  刚刚发的誓言还能撤回吗……
  “那……”周念枝欲言又止,这两天摆摊,家里乱成一片,她每天累得倒头就能睡,哪还有心思去收拾屋子。
  宋予礼慢慢撑着墙,站起身来,虚弱地说:“我是想让你帮帮我。”
  “好。”周念枝没有多问,而是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将手伸出去,但她犹豫了一下,手还是没送到宋予礼面前。
  见面前的人这么难受的样子,周念枝心里疼得说不出话,猜想宋予礼应该是想让她照顾一下自己。
  就一次,没事的。
  周念枝不停地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宋予礼这么难受还是最先想到她。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
  而此时,宋予礼已经站起身,缓步往自家方向走去,说:“我肚子疼,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屋子。”
  好吧,想多了。
  周念枝不知该先松口气,还是该遗憾,但脚已经先主动迈了出去,跟上宋予礼的步伐。
  过个生日而已,能有多乱,还需要把她叫来一起收拾……
  推开门。
  周念枝震惊得下巴都差点落到地上。
  “这是经历了一场抢劫?”周念枝环顾一圈,情不自禁说,“怎么能这么……”
  她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还是别说了吧,看样子,宋予礼也挺无奈的。
  大大小小的饮料瓶滚在地上,没吃完的零食敞着肚子看天,蛋糕抹得到处都是,大概是连墙都想跟主人一起过生日。擦了不少东西的抹布,一身负重地摊在桌上。扫把倚在桌边,像是佝偻着腰,对着面前的一片狼籍叹了声气。
  “我不想来麻烦你的。”宋予礼垂下眸,捂住自己小腹,“只是我实在太难受了,但附近认识的只有你。”
  周念枝还在欣赏这盛况,本能地“啊”了一声后回过神,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今晚要是不收拾,可能会招老鼠或虫子,还是尽快弄吧。”
  言罢,周念枝撸起袖子,拿起扫帚抹布,开始干活。
  像自己家一样。
  宋予礼又给她倒了杯水,递到面前。
  周念枝接过水,喝了一口,放在身侧,继续捡起地上的零食口袋,旋即,像是想起什么,又仰头望向宋予礼说:“你快休息吧,按理说,生理期该早点休息的,我会快点收拾好的。”
  宋予礼虽然嘴上应了下来,但依然手里没闲着,帮周念枝一起收拾。
  一开始周念枝还想再劝劝,后来见劝不动,也没再多说。
  早收拾完,宋予礼也好早点休息。
  她也好早点离开。
  只是,怎么两个人一起收拾,还是这么乱啊!
  周念枝忍不住嘀咕:“你的朋友们玩得真开心。”
  她撇撇嘴,没有接下来往后吐槽,都不帮忙收拾一下屋子的。
  宋予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解释,任由周念枝猜想。
  倒是孟嘉茵打了个喷嚏。
  小路凑上来,关心问:“嘉茵姐,你该不会是吹凉了吧,晚上的风是有点冷。”
  孟嘉茵蹭了蹭鼻尖,摇摇头说:“我这身体才不会感冒。”
  小路也没往后说。
  “只是小宋……”孟嘉茵突然想起分别时宋予礼有些苍白的脸颊,连拿东西都有些无力,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也不知道好点没。”
  “小宋感冒还没好透,又痛经,连蛋糕都没吃几口,虚弱成那样了,也不要我们帮她收拾屋子。”小路摊手,语气有些无奈,“我们还想留下来帮帮她或者照顾一下她,结果人家说担心我们晚些回家不安全,让我们先回去了。”
  “真不愧是能天天能加班的女强人。”小王忍不住感慨,真想在心里给宋予礼树一个大拇指。
  孟嘉茵没说话,提着手上的蛋糕,心里总觉得宋予礼应该别有用心。
  就像一向闷头干活的宋予礼突然推荐一家卖饰品发夹的小地摊,甚至为这事还专门请大家吃饭。
  真是叫人猜不透。
  第11章 人在悲伤时,文字总能长出感情。
  好不容易收拾完,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以后了。
  周念枝擦了擦汗,将所有垃圾打包,堆在玄关处,问:“要不我现在下去丢?”
  “我陪你去。”宋予礼关掉空调,跟了上来。
  周念枝见宋予礼仍然唇色苍白,一脸虚弱,推辞:“你不舒服就休息一会吧,我自己去就好了。”
  宋予礼坦言:“你一个人害怕。”
  直白又真实。
  周念枝脑子浮现出那日深夜回家路灯坏了时,宋予礼只是路过,都能将她吓一大跳。
  本想自信满满开口“路灯都修好了丢垃圾有什么好怕的”,但又想起七彩头发少女少男的谈话,说什么大半夜看见有一个人一直坐在楼梯口,要是让周念枝撞见了,可能吓得魂都丢了。
  于是,周念枝只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深夜的晚风,浸着雨后的潮湿,温热之余,还会有一阵清爽。
  周念枝提着垃圾走在前面,宋予礼慢悠悠跟在后面。
  寂静的夜,她们的脚步声在四周回响。
  心跳声与风声齐响,周念枝听不清,辨不明。
  怪雨滴滑过树叶的落地声太响,叫她静不下心来,问问自己的内心。
  丢完垃圾,周念枝与宋予礼一道上楼。
  宋予礼走得很慢,很慢。
  周念枝只能跟着放慢脚步。
  但这条路太短。
  走得再慢,也会有尽头。
  电梯门开。
  走出电梯门,就意味着她们即将分别。
  周念枝站在自家门口,望着宋予礼慢吞吞地拿钥匙,脚不听使唤地走了上去,问:“你好点了吧?”
  “我……”宋予礼张开口。
  与周念枝的电话铃声同时响起。
  周念枝尴尬地拿出手机,向宋予礼晃了晃,得到回应后,她看了一眼来电,陌生号码,是老家那边打来的。
  她也没多想,点击了接通。
  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
  霎时,她的脸比墙还白。
  大概是最近的日子过得实在安稳,让周念枝都快要忘记,曾经背井离乡,彻底消失在宋予礼面前的原因了。
  她这种人,怎么配开心。
  怎么配享受现下的短暂幸福。
  她偏头,望向有些疑惑的宋予礼。
  鼻尖一酸。
  怎么配站在这么这么好的宋予礼身边。
  直到电话挂断。
  周念枝还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
  她的眼神空洞,好不容易补全的心也被迫挖去一角。周念枝垂下头,目光落在地板上,刹那间,她甚至觉得从未踩在地板上。
  而是站在悬崖边。
  随时准备跳下去,坠入河里。
  她想下坠。
  她正在下坠。
  她就应该下坠。
  宋予礼微微俯下身,对上周念枝的双眸,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怎么了?”
  “没什么。”周念枝挤出微笑,扮演无事发生的样子。
  她扭头,回到自己家,拿出钥匙,打开门,只留给宋予礼一句话:“屋子已经收拾完了,我明天还要早起,你早点休息吧。”
  “砰——”
  关门声在四周回荡。
  明明是巨大一声,却好像被周念枝隔绝了。
  现在的她脑子嗡嗡,只剩下电话里人的话语,萦绕在耳畔。
  周念枝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任由四肢领着自己走去何方。
  悲伤无处宣泄。
  她只能提起笔。
  「撕开若隐若现的伤口
  等待海浪翻涌的澎湃
  鱼在水里窒息
  我在岸上沉溺
  孤独将我吞噬
  让我不要出声
  恰好我也想在黑夜里永存
  我往前追
  追向永不停歇的潮水
  我往下坠
  坠落到无尽的黑」
  为何人在悲伤时,文字总能长出感情。
  周念枝看向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余光里闪出宋予礼之前送给她的吉他。
  就因为一句她之前看了音乐综艺,随口说的“我也好想学吉他”,宋予礼就做好所有攻略,买给她40寸的吉他,要不是她之后婉拒了,宋予礼估计要把吉他课程都给她买好了。
  以前的她认不出苦难的滋味,写下的东西也没有感觉。
  现在的她敏感脆弱,软弱无能,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成了她宣泄的工具,成了她向命运的无声怒吼。
  周念枝沮丧地把头撑在桌上,没有开风扇,屋里闷热,但她的心似冰块凉,本就难受,脑子里的小人又偏偏此时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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