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然随着幽蓝色的火焰愈燃愈旺,先前汇聚在底部浓稠的深绿色液体汽化到玉璋护盾的顶部,碰触到冷空气后从顶部圆点慢慢晕染开来,将整个圆形的内壁都或多或少地铺了些许绿色。但却没有铺满,在快到根部的时候便凝固住了,自然流淌的形状烙印在内壁上。从外面看去,小小的一颗圆球里,岩黄色的外壳,内壁里渲染着绿色,红色的火焰燃烧在其中,竟颇有几分精致。
尘冥拿在手里把玩着,爱不忍释。
第116章 钟离由着你胡闹?
在天际看到那条岩黄色的巨龙时, 景元说不清内心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先前他最是担心钟离的能力会被联盟所忌惮,怀疑其有染指仙舟的想法。而如今,在见过尘冥和十王对钟离的态度, 尤其是十王对钟离前后不一外加意味不明的神情时,他却更为恐惧心底的另外一个猜测。
景元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情绪——要说人也是他引荐的,浑水也是他拉着钟离蹚进来的。一切似乎按照原本的期望发展的, 纵然中途略有曲折, 但总体看来还是朝着好的态势迈进的。
“……”
景元双手环胸, 抿紧了唇角。
此时的他, 正与十王一同慢悠悠地踱向元帅府。十王看似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一身黑色的长袍活像是要去哪里奔丧似的,一张灰白的脸隐藏在黑暗中。
景元心中不快, 便打起了十王的主意:“你与阎世罗莫不是商量好的?”
?
十王心中正思虑着事情, 一时没有料到身旁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般的景元会说话,便淡淡地嗯了一声。然不过片刻,便稍稍回过神来。只见他理了理长袍的领口,慢条斯理道:“这话若是让阎世罗听去, 他恐得与你大战八百个回合。战败后回到屋内哭鼻子,哭完了做个巫蛊娃娃, 后面贴上你的生辰八字。手拿又细又长的针, 密密麻麻地扎在你的胸口上。”
“……”
“不是……”景元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你们十王司出来的人都这般行事吗?”
“哪般行事?”十王追问道。
“如此这般, 这般如此。”景元双手同步在身前画了个圆, 又反向画了一个, 动作和语气都颇为夸张。
“……”十王忍了忍, 终是没有忍住, 出声问道:“你与钟离先生的日常对话都这般如此吗?”
“哪般如此?”这次倒是轮到景元反问了。
十王学着景元的语气和动作, “这般如此, 如此这般。”然还未做完这如此抽象的动作,他便扶住了额头:“钟离先生看着如此正经一人,又如何会同你这般胡闹?”
“胡闹?”景元饶有趣味道。
十王无奈道:“先前你便如此散漫,然表面瞧着还算正经些,如今倒是越发厉害了。”
“你若看着不顺眼,不如去参我一本。”景元慢悠悠补充道:“趁现在还来得及。”
得意的语气溢于言表。
如此不加掩饰。
如此放纵。
如此张狂。
十王的唇角抽了抽,不想再搭理他,便一甩黑金色的长袍,往前的脚步加快了些。
景元与他并肩而行,调笑道:“你莫不是生气了?”
语气十分欠揍。
十王不说话,步子更为加快了。
景元又问道:“你与阎世罗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与你何干。
十王险些脱口而出,然还是忍耐了下,问道:“缘何有此一问?”
“给你些心理准备。”景元的语气理所当然。
十王唇线拉直,然不知是否景元的嘴开过光,再抬眸时,正巧瞧见停云从另一旁的小道走出来。而她身旁,正正好好站着一身白衣的阎世罗。
“……”
十王对阎世罗是有愧疚在里面的。先前他只当阎世罗是自己的分身而已,为了稳固虚陵的阴阳平衡,他从未对他手下留情过,几百年如一日地不间断取血画符。甚至有好几次,阎世罗险些被抽成人干。然而过了几百余年,阎世罗却生出了自我的意识。
这是十王始料未及的。自此后,他便再也没拿阎世罗当作自己,而是将其当成一个全新的个体,放其自由。
虽然已经放其自由,十王却一直留意着阎世罗的动向。从离开仙舟到加入公司,到成为[人才激励部]主管,最后到回到虚陵仙舟,他便托付了尘冥帮忙照顾下,知道阎世罗成为联系元帅府和尘冥府的信使后便放了心,从未再过问。如今掐指算来,从放其自由到如今直面相对,已经过去了五六百年。
“……”
十王默了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早前在察觉到阎世罗生出自我意识时,便是察觉到这具身体有了反抗取血的念头。在内心深处,十王想来他是恨极了自己的。
然而这种沉默落在阎世罗的眼中,便是高高在上和漠视一切以及盛气凌人和目中无人,还有就是不可一世和趾高气扬。
阎世罗在心底冷冷地笑了声。
他等着自己去向他问好。而这种问好,于自己而言和摇尾乞怜没什么两样。
每每想起十王,阎世罗总觉得这是个神奇的品种。仙舟上四处流传着他的传说,什么炼化魔阴身避免仙舟陷入动荡,什么镇守因果殿安抚亡魂,什么与帝弓司命齐名共同护卫仙舟。话里话外都是这个人从头至尾的高风亮节,或者说是怀瑾握瑜,高山景行等等诸如此类的。然而,如此高山仰止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对一个曾经深深伤害过的人如此冷漠无情,连最起码的一丝一毫的愧疚都没有。
也是哈,人家身居高位,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血包+话筒而已。在他眼中,自己恐怕连地上的一粒微尘都不如。他有什么必要对自己愧疚吗,有什么必要吗?
没有必要。
一切都没有必要。
竟敢奢望一个闻名仙舟的人放下身段对你心怀愧疚。
真是疯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阎世罗在心底狠狠地自嘲了一番,然后敛起浑身的锋芒,低下脑袋,垂着肩膀,甚至有些奴颜婢膝地小步走到十王面前,语气极其恭敬,甚至有些卑微。
“仆见过十王,还有景元将军。”
停云随后而至:“小女子停云见过十王,景元将军。”
景元没有说话。
十王微微点头:“无需多礼。”
停云站直了身子,炫彩的折扇轻轻扇着。而反观阎世罗,眸子一直盯着地面,肩膀微微下垂,脑袋耷拉着,露出一段纤细泛白的脖颈,宛若上好的天鹅颈般引人注意。
十王的视线在那段脖颈上稍稍停留了会儿。直到察觉到景元有些探究的目光,才缓缓移开了眸子。
“你们要去往何处?”十王轻咳一声,声音有些许不自在。
阎世罗只道他是故作深沉,引人注意。垂在白色衣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了,心底早已将十王扎成了一只刺猬。
停云道:“方才天降异象,我们察觉有异,便出来查看。”顿了顿,她问道:“十王与将军也是如此吗?”
十王还在犹疑。
然就在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景元笑呵呵道:“既如此,不若一同去看个热闹。”他亲切地拍了拍阎世罗的肩膀,语调微微上扬:“先前你在我房中晕倒了,我本欲请十王来一看究竟,不想仁兄身体底子极好,居然自己醒了。”
阎世罗的身体有些僵硬。
——他有些意外景元的这个态度。
毕竟,景元的态度直接间接会影响到钟离对自己的态度。然此时看景元这番情形,虽一口一个仁兄,一口一个仁兄的,但语气中却毫无平等之意,不过是随口喊来的称呼罢了。他与十王,与尘冥,与其余高层并无不同,都是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人罢了。踩着师父和故友的鲜血及尸体,登上将军的宝座。又踏着无数云骑的头颅,坐稳了这个位置。更何况景元是仙舟的人,又岂会不帮着十王说话。
此人。
——决不可留。
阎世罗心底涌起滔天的杀意,然不过片刻便迅速隐去。他垂了垂肩膀,恰好脱离开景元的魔爪,将态度低到了尘埃里。
“神策将军折煞仆了。仆不过一粒沙尘,如何称得上‘仁兄’二字?”
若是换作寻常人,只会将手讪讪地收回握紧,然后干巴巴笑两声。然景元却是不同,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手紧跟着往下轻轻拍了拍,哈哈笑了两声:“什么沙尘不沙尘的,仁兄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些。仁兄往来元帅府和尘冥府之间,既是信使,又是心腹。元帅和尘冥将军如此信任于你,我等又岂能怠慢于你。”
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阎世罗的眸子沉了沉。
十王道:“既然景元开口了,便一同去吧。”
十王的声音很轻,然语气却不容置疑,开口就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阎世罗并未再推辞,只是放低了姿态:“仆遵命。”然后在十王走出时自觉跟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