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也不是第一次认识了,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钟离淡淡道。
  “你如此说,可是浪费了我不惜牺牲睡眠时间也要来寻你的心思了。”景元装作受伤的样子,一脸委屈。
  钟离却是软硬不吃,他故意抬头看了看天色:“如今还不到休息的时间。”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景元用了上次钟离的话。
  钟离也学着景元的样子,强调道:“细节很重要。关键时刻,会决定整件事情的成败。”
  “整日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就算我再精神也扛不住这么折腾。”景元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脸掩饰不住的疲惫。
  钟离有些不忍,语气软了三分:“何人把你折腾成这副模样?”
  景元微微叹了口气:“还是七百年前的事情,他们都回来了。”
  “他们?”钟离想起下午时去接白露时的情形,问道:“可是说的下午时在你身后的遮面女子?”
  “她是我的恩师,镜流。”景元的语气有些沉重,“如今化名鎏晶再次回到了罗浮,双目失明,在金人巷街头抛头露面拉二胡赚一些回家的路费。”
  “她并未化形?”钟离斟酌片刻:“飞霄和怀炎可否见过她,认识她的样子?”
  “坦诚而言,我并不知晓他们是否见过面,又是否会认出她来。”景元的声音如秋风扫落叶般苍凉。
  钟离安慰道:“无须担心,既是你的恩师,应非泛泛之辈,应会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被外人所知晓。”
  “但今日你也见了,她并无半分隐藏行踪的想法。”景元的目光沉了下来:“她似乎是故意将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要别人将她捉拿归案。但今日我问她时,她却矢口否认自己是镜流。这般看来,她又像是要隐藏自己的踪迹了。”
  钟离分析道:“如此前后矛盾,唯有一种可能。”
  “哪一种可能?”景元心底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但却不愿承认。
  钟离云淡风轻道:“她想要自投的罗网并非掌握在你的手中。”
  不谋而合。
  景元闭了闭眼睛:“原来你也是这个思路。但如此一来,她最终所图又是为何?”
  钟离淡淡一笑:“此事不难猜测。如今罗浮上另有二位将军,怀炎与飞霄。他二人又是为建木事发而来,正值多事之秋,她却在此处现身。”
  “你的意思是她此番是为建木重生的事情而来?”景元思忖片刻,遂点了点头:“并无可能。但是如今她将此事揽下,目的何在呢。”
  景元的一连串发问,也将钟离有些整无语了。他轻叹口气:“景元,你如今是当局者迷了。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这些问题的答案便呼之欲出。”
  说完,钟离将下午逛街时多买的那个风筝拿了出来,递给景元。
  景元接过来一看,是个白猫形状的风筝。脖子上还挂着一颗金黄色的铃铛,浅金色的眸子微微眯着。此时正慵懒地伸着懒腰,四爪着地。
  “……”
  景元方才还有些混乱的思绪一下子被清空了,他半是微笑半是无奈道:“你特意买来取笑我的?”
  “稍许和你相似罢了。”钟离笑了一下,“它可是比你快活得多。玩累了就挂在树上,想玩了就飞在空中。”
  “我竟还不如一只风筝。”景元有些黯然神伤。
  “景元。”钟离有些郑重道:“风筝虽是自由的,但牵扯着它的线依旧在人的手中。你若是放手,它会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寰宇中,或许会迷失,或许会坠落。你若是不放手,有的放矢,一拉一扯之间,这便是它全部的自由。”
  钟离这番有些似是而非的话,叫别人听了只会摸不着头脑。但景元却若有所思,“我有些明白了。”
  打个十分不妥帖的比方,风筝就是镜流,风筝线便是她对仙舟的责任感。虽然有时候风吹得大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魔阴身,有时头脑清醒,有时神志不清。就像风筝线一松一紧,紧绷的时间长了,线会崩断,镜流彻底失去理智。而只要风筝线在他的手里,他便可以随时调整策略,或紧或松。
  明白过后,景元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轻挑的模样。他扬了扬手里的白猫形状的风筝,不怀好意道:“你还惦记着给我买这些玩意儿,有心了。”
  钟离抽了抽唇角,“你若是喜欢,改日我再送你个拨浪鼓。”顿了顿,他又道:“你若真的喜欢,白露有的精致小物件,都给你送一份儿。”
  “我还想要个白露没有的东西。”景元更进一步。
  钟离挑眉:“得寸进尺?”
  “你若不愿意,那便算了。”
  景元巧施一计欲擒故纵,钟离看出来了,便抬了抬手:“我今日倒要听听是个什么样的物件,值得你如此行事。”
  景元歪了一下脑袋,“也不是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只是想借你身上的鲁班锁一用。先前你用它在无名客的脑袋上砸了两个小包,弄得人家不得不扎了两个小揪揪来遮人眼目。”
  “这个东西?”
  钟离掌心向上,一枚岩黄色的鲁班锁便静静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上方。明眼人便能看出,这正是钟离“天动万象”投下的产物缩小版。
  “正是。”景元轻点了下头,“太卜司符玄从玉阙仙舟回来了,她想仔细研究一番预言的真实性。”
  第35章 哪里有半分龙尊的样子
  钟离将鲁班锁递给了景元, 景元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番,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揣进了怀里, “我去拿给符卿看看。”
  钟离微微点头,目送着景元离去。艳红色的袍角飘荡在人群间,束缚着银发的红丝带也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
  直到景元消失在人群里, 钟离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再看云璃和白露那边, 两个孩子已经吃得肚皮圆又圆, 撑得直哼哼, 自然也没什么心思说谁比谁高了。
  钟离面露三分无奈。只得一手牵着一个,从金人巷溜达到长乐天,又溜达到星槎海中枢, 最后到了工造司。
  两个孩子肚子里的食才消得差不多了。云璃摸了摸肚子, 叫苦连天:“还是好撑,看来得去找彦卿小弟切磋一下武艺了。小白露,我们改天再比身高。”
  “改日再比,嗝——”白露打了个饱嗝, “我也……嗝——一定会比你高。”
  “哼。”云璃不乐意了:“个头不高,口气不小。”说完, 也没给白露说话的机会, 便直接看向钟离, 换了副较为恭敬的口吻:“今日多谢这位先生了, 请我吃了顿饱饭。”
  “不客气, 有时间多找白露玩玩。”钟离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云璃点了点头:“云璃去也!”
  刚才她就看了, 彦卿小弟在和一个双目失明的大姐姐一起奏乐呢, 文绉绉地吹什么笛子。一个男孩子, 要力气没力气, 净会琢磨什么技巧,想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纯粹是痴人说梦。
  云璃身形灵活,三跳两跳便回到了金人巷,此时的街市还热闹着。灯光暖黄黄的,分外令人安心。云璃正要寻人,视线扫了一圈儿没见到。想拿出手机给人发个短信的时候,不成想刚解锁就被人一把夺去。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小蟊贼胆大包天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东西?抢的还是她的东西?今日她便叫那人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惹!
  云璃当即拔出巨阙,不过她喜欢称它为老铁,钝而厚重,坚硬无比,竖起来都比她人高了。不过别看云璃人小剑高,这么一大把厚重的剑她挥起来丝毫不费力气,跟玩似的。
  说着,云璃拎着剑便追了出去。
  然而视线之内,哪还有半分身影。云璃气得把巨阙插在地上,瞪圆了眼睛扫视周围的一切。旁边的人被她的气势吓到,纷纷给这个看起来不大却不好惹的小姑娘让出一片空地。
  没了人群的遮挡,云璃轻松捕捉到了自己的手机壳。深绿的底色,绘上一只白色的小猫,脖子上还挂着一只浅黄色的铃铛。
  再看那握着自己手机的那只手,毛毛绒绒的。再往上看去,居然是一个灰不溜秋的狐人。实话说,倒也不真是狐族人。她见过那么多狐人,就没见过这样贼眉鼠眼的。说是狐族,不如说像是只老鼠,整日东躲西藏的。
  许是注意到了云璃的视线,那个灰色的狐人转过头来。说时迟那时快,云璃直接一个跃步,举着黑红青配色的老铁就砍了下来。
  吓得那个灰狐人直接三魂去了六魄,手脚并用地往前划拉。云璃这一下子劈下去,没砍到人。见那灰狐人还敢跑,怒从心头起,直接将手里的老铁扔了出去。
  伴随着“嗷”的一声惨叫,老铁直接砸在了那灰狐人的背上。云璃脚底板发力,跳到了他的身上。一个支持不住,灰狐人摔倒在地,口吐白沫,握在掌心里的手机也飞了出去。
  云璃却没去捡手机,而是脚下用力,碾得那灰狐人抱拳求饶,“小姑娘……脚下留情,我……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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