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景元潇洒地展开折扇,轻轻扇动几下,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他唇角噙着笑意:“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我并未在意。”
  钟离道:“将军如此通情达理,倒是钟离有些斤斤计较了。”顿了顿,他又道:“让将军破费了,改日定当奉还。”
  景元摆了摆手:“不必,先生明明知道,我并非为此而来。先生避而不谈,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钟离轻叹口气:“将军,钟离只是一介闲人,文不成武不就,不能安邦,亦不能定国,手无缚鸡之力。将军所托非人,不怕将来悔恨终生吗?”
  闻言,景元啪地一声合上折扇。他上前一步,扇柄轻轻敲在手心里,“先生如此妄自菲簿,是想说景元老眼昏花,识人不清吗?”
  钟离有些无奈。罗浮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不是那么好言说的。
  此时,他想起了之前星穹列车小友说的那个叫做丹恒的列车员,计上心头。
  钟离斟酌着说辞,“将军自然是慧眼如炬,只是将军不知,鄙人只是长了一副欺骗性的皮囊而已。”
  “哦?”景元哗地展开折扇,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钟离略一沉吟:“将军的挚友丹恒与鄙人长得十分相似,想来是将军对挚友思念过甚,无处排解,转移到了鄙人身上而已。”
  景元闻言,扇折扇的动作凝滞了一下,嬉笑的神情也尽数凝固在脸上。
  钟离见有如此效果,微微颔首:“若鄙人有出言不逊的地方,还望将军海涵。钟离先行告辞了。”
  说完便转身欲走,只是不曾想,被回过神的景元再次叫住:“先生,且先等一等。”
  钟离道:“将军还有何事?”
  钟离本以为景元会问为何自己一再拒绝他,没想到竟是一柄折扇递了上来。一时之间,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景元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几分,微微笑道:“这柄折扇本就是送与先生的礼物,先生收下,景元便没有遗憾了。”
  要他付账,还要收他的礼物,钟离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没有伸手去接,有些不想承这份儿情。
  见状,景元又恢复了嬉笑的样子:“先生莫非不好意思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若来我神策府……”
  “不,没有。”钟离打断了景元的话,他接过折扇,“多谢将军的一番美意,鄙人收下了。”
  景元笑意微微收敛,但还是挣扎了一番道:“先生若是喜欢,我府上还有许多,改日带些来送与先生。”
  钟离似是认命般,但还是嘴硬道:“将军如此大费周章,真的不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景元双手背在身后,虽着瘦弱读书人的装扮,却依旧遮掩不住那威风凛凛的气势。他勾唇一笑,“不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若先生不肯,可能像今天这样的偶遇会轮番上演。”
  钟离轻轻叹息:“将军既如此说了,鄙人再推辞便有些不识好歹了。”
  景元的心情愉悦几分,但还是道:“先生如此模棱两可,景元不明白,还请先生说仔细些。”
  “好吧。”钟离无奈笑了笑:“我算是被将军折服了。”
  景元笑了一会儿,“不知先生在原先的世界都做些什么呢?”他又将钟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观先生的衣着和谈吐,倒像个教书先生。”
  钟离笑了:“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只是遛鸟赏花品鉴古玩而已。”
  俨然一副退休的状态。
  钟离顿了顿又笑道:“将军若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景元道:“怎么会?方才只是想起我府上有一只金丝雀,倒是可以送与先生。”
  钟离再次无奈笑了一下:“将军盛情难却,鄙人便只能随将军走一趟了。”
  “所以——”景元微微眯了眯眼睛:“先生是答应了吗?”
  钟离无法推辞,也不扭捏,直接站起身来,“请吧,将军。”
  景元笑道:“先生果然是爽快人。”
  二人并肩走在仙舟街道上,甚是养眼。
  景元歪了一下脑袋:“先生听说过【丰饶】吗?”
  “仙舟人称之为寿瘟祸祖。”钟离缓缓道:“早前的仙舟人受到丰饶的赐福,从此转生为长生种,但与之伴随而来的无穷无尽的灾难。丰饶民的入侵,人口的膨胀,资源的匮乏,这些都是目前存在仙舟上的问题。”
  “先生对此有什么高见吗?”景元见缝插针。
  “高见尚且谈不上,来仙舟的这些日子,在下新学了一个词汇——化外民。”
  见钟离略有停顿,景元道:“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或许仙舟人自身都没有意识到,他们骨子里有对短生种和外来者的歧视。”
  一针见血。
  钟离轻轻道:“在西衍先生处,在下听闻了不少故事。有一段云上五骁的故事我尤为喜欢。将军的一位朋友,工造司获得百冶称号的应星,天赋异禀,能力不俗,但因是短生种,便没有接任工造司的资格。”
  “之前对仙舟帮助甚大的星穹列车,我的一位朋友,在最初来到仙舟时,也是不受欢迎的,但因最后协助将军击败了幻胧,才摆脱掉‘化外民’这个称号。”
  景元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他知钟离是故意的,便扯了个笑容出来:“先生说话也过分直白了些。”
  钟离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将军不喜欢,在下以后不说了便是。”
  “先生多虑了。”景元很快恢复了常态,猫猫嘴轻轻努了一下:“以后先生有什么话都可直说,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那便多谢将军宽宏大量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神策府。
  彦卿在院子里练剑,看到景元回来竟然要逃。
  景元喝道:“回来!”
  彦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灰溜溜回来,也不敢抬头:“将军……”
  “这位是我请回来的钟离先生。”
  彦卿抬起头,有些怯弱道:“钟离先生好。”
  见少年这副模样,景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是不是这个月的开支都花在买剑上了,一个子儿也没剩下?”
  “……是。”彦卿头低得更厉害了。
  景元无奈:“罢了,去找青镞,从我账上支取一些。”
  彦卿立即抬头,欣喜道:“谢谢将军!彦卿去了!”
  少年迅速跑开了。
  景元看向钟离,苦笑道:“我的弟子,不成才,以后就劳烦先生了。”
  “在下的账单将军之后也会一并收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景元确定钟离的眼睛亮了一下,心底顿时涌现不好的预感。但转念一想,钟离如此讲究古板,应该也不太会接受一些新奇的事物吧,而且这很有可能是钟离想让自己后悔的计策,可能只是说说而已,想来账单也不会太过分。
  景元便一口应了下来。
  从未有一刻,钟离如此情真意切道:“在此先行谢过将军了。”
  然话音刚落,一道焦急却不失夸张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可——”
  一阵灰色的龙卷风来到二人面前,带起一片烟尘。但还是晚了一步,她便痛心疾首,捶足顿胸道:“景元,你被诓了。”
  景元双手环胸,一脸愿闻其详的神情。
  钟离看去,能行如此行径,不是星,又是谁。
  只见少女声泪俱下,控诉着钟离的种种罪状:“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在璃月时,钟离没钱时会来找我垫付,但我不知道在仙舟也会这样。前几天我带钟离来仙舟游玩,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拎着鸟笼子抱着几幅字画来了,不由分说便把一沓账单塞到了我的手里。”
  “这么厚!这么厚!”星双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景元暗叹。
  星抹着不存在的眼泪,继续道:“我叫他去十王司找活儿干,自食其力,没想到他却直接找了将军你。景元,你可不能被他骗啊。”
  她拉起景元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痛哭流涕道:“我可是过来人了,将军,三思而后行啊。”
  这一出给景元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由得看向钟离,玩味地笑了一下。
  钟离无奈扶额,“在下的一个小友,不知何原因遗失了。在下一路寻到此处,却见小友已经失了本来的样貌。是在下没看管好,让将军见笑了。”
  景元暗忖。
  原来是旧相识吗。
  他摆了摆手:“此前星穹列车帮助仙舟甚多,如此一来我本人对星的为人也有一定了解,她断然是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人的。”
  顿了顿,景元有些不怀好意道:“莫非,先生当真花光了无名客的血汗钱?”
  钟离摇头笑笑:“将军有所不知,在下的小友在我的世界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她确实不会无缘无故编排人,也不会扯谎话,但有时候真的很屑,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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