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班主任亲自给他们送到了门口,然后因为自己还有事就和两人挥了挥手,先行一步离开了。
直到这时,两个人才终于回了点神。
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看,谁也没有想要立即走回礼堂里面的动作。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大礼堂的门口,为了不阻挡来往的行人还特意走到了个角落站着。
等避开了人群占到了一处樱花树下,两人再一次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保送单,但他们也并不是要认真看了,而是确认,确认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南弦柚和研磨就这么无声地看着,任由迎风而吹的樱花落在纸上,将上面的文本彻底遮盖的看不清楚。
“啊……竟然被保送……”半天,南弦柚开口打破了沉默。
研磨闻言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然后下一秒,两个人都笑了。
“研磨你还想读吗?”南弦柚问他,随后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你还想读高中的话,你就继续读,学校也拦不住你。”
研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又摇了摇头,他说:“不知道啊,我到现在都还是有些懵的,太突然了,之前根本就没有提起过保送的事情,现在突然得到了自主招生考试的名额,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确实让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但该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南弦柚道:“那你后天会去考试吗?我看上面写着后天参加。”
“会去吧,毕竟都已经申请了,不去好像不太好。”研磨回道。
说着他叹了口气,看向南弦柚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失落与无奈:“以前我一直觉得,聪明的孩子到哪里都吃香,家长很放心,老师也喜欢你,就连讨厌你的人,在学校里也会因为你的成绩而不敢对你做太过分的事情。我们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自由的,没有吃过学习上的苦,同样,也拥有比同龄人更多的,可以被称之为‘放肆’的时间。”
“嗯。”南弦柚点点头,他抬手揉了揉研磨的脑袋,“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研磨将自己手中的保送单递给南弦柚,身体一侧,将半边身体靠在人的身上:“就是有点感慨吧,我突然就觉得,聪明、能力突出,在有的时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南弦柚低头看着他,温柔地说道。
研磨看着他:“比如,他们永远都在逼着我们长大,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南弦柚愣了一下,只听见研磨继续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所有的学业安排他都是有本来的道理的,这是一个人从幼年变成成人所需要经历过的过程,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顺应这种什么年纪该干什么的安排,本身就是一个最自洽的过度了。”
“保送一词看似美好,其实不过也是在剥夺一个人本来可以经历过的人生历程,如果是主动的还好,不,应该所有的保送生都是自愿保送的吧?当他们决定要走保送这条路时,他们的人生轨迹本身就被改变了,和我们这种临时接到通知的保送生是完全不一样的。”
南弦柚愕然,他其实没有想这么多,在他看来只要他和研磨在一起就好,不论怎么样的变化,只要内核不变,他都是无所谓的。
到底是读高三还是不读高三?到底是保送还是不保送?到底是去国家队还是不去国家队?这些他都无所谓,他只想和研磨在一起,仅此而已。
但研磨似乎比他想的更多,南弦柚能感受到小猫此时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搂着他,不假思索地说道:“研磨,你很讨厌保送吗?如果你讨厌的话,我们可以拒绝。”
任何让研磨不开心的事情,不管上头失了多大的压力,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拒绝,只要爷们不喜欢,哪怕这件事再好,也终究是一件坏事。
然而,研磨在听到他这话时,却摇了摇头,他道:“现在已经不是保送不保送的问题了,从你那天被国家队主席叫走的那一刻,这一切不就已经注定了吗?”
一切已经注定了吗?
南弦柚愣住,他连忙道:“没有啊,我可以不去的,他们不可能强求我。”
从那天在国家队回来之后,南弦柚就把他在国家队里的事情都和研磨交代了一遍,他当时已经明确的和对方说了,他不会在高三这一年去往国家队,研磨当时也是听进去了的,现在怎么会?
“不,你必须要去的。”研磨看出了他眼神中的迟疑,他仰着头看着南弦柚,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俩现在能收到保送通知,不就代表了那边的态度吗?不仅仅是你,我也一样,我们都得去国家队。”
南弦柚这下彻底愣住了,他咽了咽口水,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他之前可没有和研磨透露过,音驹整队都可能会受到青训邀请的事情,也没有说过研磨已经被国家队“内定”的事情,按理来说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只能够这么坚定的说出他也会要去国家队的话,这让南弦柚不寒而栗。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说些什么,而是他莫名有些心虚,有种帮着国家队隐瞒,然而当事人却一眼看穿的感觉。
研磨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猫眼在这一刻清晰而明亮。
在校长办公室里保持沉默的那段时间,研磨就已经猜得差不多了,这一路从校长办公室走到大礼堂来,他也是彻底想清楚了。
研磨看着南弦柚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完全相信的国家队对他的保证,也有些心疼他,无奈说道:“所以我才说这不是保不保送的问题了,从你那天接到电话开始,我们两个人就不可能再读高三了。”
“你的教学能力突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国家队那边又正好缺了你这样子的人,在这种大事面前,你以为他们真会同意你要晚一年再报道吗?不可能的,只是说的好听罢了。”
这是个现实的问题,已经无关选择的权利了,也就南弦柚还这么天真的以为这群人真的会听他的。
或许他们一开始真的是想要遵循他所有的想法吧,但只要国家队一天没有人接班,这件事情就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看得人掏心窝子一般的难受。
弦柚和他一样都是一个聪明的人,他话说的这么直白,他不可能想不通。
研磨从紧靠着人身体的姿势站直,他拍了拍南弦柚的肩膀,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一边是日本国家队的未来,一边是无关紧要的高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选?更不要说,我和你学习成绩本来就好,就算不走体育特长生,也一样可以达到保送条件。在这种条件的诱惑下,他们怎么可能顺从你的心意?”
话音落下,研磨释怀地冲他笑了笑:“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有时候人太聪明、能力太突出,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从我们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身不由己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的人生进程一定会被外界打乱,看似给了我们做选择的权利,其实他们早就已经替我们做好了决定,然后用一种看似和蔼大度的方式逼着我们长大。”
半响,一直没有说话的南弦柚突然笑了一下:“是啊,我早该想到这些的,只不过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的态度足够强硬一点,就可以无所不能。”
他自己倒是还好,就是有些心疼研磨的遭遇。
南弦柚不由得想,如果他的能力没有这么突出,没有被国家队看中,觉得他缺一不可,那么是不是他和研磨谈恋爱的事情就不会被他们知道?从而变成限制研磨的一道枷锁。
音驹确实是成为了春高冠军没错,实力也确实被大家所看到了,但是强制性让一个选手加入国家队这种事情,是不符合正常流程和人情关怀的。
排球运动员和排球教练不一样,前者只要你不想,就没有任何人能强求你,但后者他因为有些责任在身上,所以多多少少还是会打各种求情牌,以一种看似温和的方式,步步紧逼着你加入。
真的不怪南弦柚多想,他又想起那天吉田一前辈跟他说的话,他那种笃定的态度分明就是已经在内部确认了一定会让研磨加入国家队的事实。
就因为他们在谈恋爱,就因为看出了他的态度,所以研磨因为他的原因,成了为了让他能够彻底留下来的一个手段,他们为了能够让南弦柚自己吃下这颗定心丸,所以也强制让研磨加入国家队。
一想到这,南弦柚就自责得不行,他身不由己就算了,他的研磨可不能身不由己啊。
从穿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对研磨一直都保持着想要跟他热恋和希望他自由、快活的想法。
如果因为他而限制了研磨本身可以经历的人生,他真的无法接受。
南弦柚搂着研磨的手都颤抖了起来,他咬了下嘴唇,低头道歉道:“对不起研磨,如果不是我,你应该有更加自由的人生的,要不是我……”
研磨踮起脚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手动让人闭上了嘴,他摇摇头,道:“你没关系,你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受害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