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楚越从未有过这样奇异的感觉。压抑彻骨的冰寒使她想要清醒,而奔涌的冲动又牵引着她慢慢沉沦。
楚越悠悠醒转时,她的额头上正紧紧贴着什么温热的东西,她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仰头看去,入目是一张熟悉的橘色猫脸。
是招财……
好家伙,这是把她当枕头了,怪不得觉得自己好像被泰山压顶了。
楚越顷刻睡意全无,只觉得这似乎是她有生以来最无语的一个早晨。
“招财,别压着我了,你都快二十五斤了!”
“不,我才不胖呢!”
招财据理力争,然后伸了个懒腰。
楚越当即提着它的后脖颈,打算给它一个制裁。
不过招财还算身姿灵活,侥幸躲过了楚越已经伸过来的手。
“你都那么长时间不上朝了,可别让人给你挤下去!”
招财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是纠正了一个错误代码,宿主便如此消极,这并不是宿主从前的性子。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太胖芯片超载吧!”
楚越也不甘示弱,十三回了中原,唯一能和她说话逗趣的就只剩招财了。
冷,真的很冷。
不过在这冷意之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向侍中楚越的府邸,车内坐的是金元鼎。
他此次前来,是为了看望楚越的。
楚越自上次朝议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一直闭门不出,朝廷上下对此议论纷纷。
马车停在楚越府邸前,金元鼎缓缓走下,由侍从通报后便步入府中。
楚越的居所布置得雅致而清幽,但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得了下人的通传,楚越此刻正坐在厅堂中等着客人的到来,也等着一场虚与委蛇。
“楚侍中,久违了。”
金元鼎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中响起。
楚越坐在厅堂的阴影中,面容憔悴,眼中满是疲惫与迷茫。
她抬头望向金元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金将军真是稀客啊。我这身子不争气,一直未能上朝,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金元鼎摆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自己则坐在了楚越的对面:“楚侍中,你这些日子不上朝,大王与我都十分挂念。你可知这朝中之事,一日不可无你啊。”
楚越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金将军,你我都清楚,这朝中之事并非我一人所能左右。人心难测,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侍中,又能做什么呢?”
金元鼎闻言,眉头微皱,但随即又舒展开来,缓缓说道:“楚侍中,你此言差矣。朝中之事,虽非一人之力所能及,但你我身为臣子,自当尽忠职守,为大王分忧。你昔日之风采,我可是历历在目啊。”
楚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金将军,你可知我心中之苦?昔日我力主改革,却屡遭迫害,险些丢了性命。如今身染疾病,更心死志消,又如何能再为朝廷效力呢?”
金元鼎闻言,长叹一声。
他站起身来,走到楚越的身边,劝道,“楚侍中,过去之事,已然过去。你我都清楚,这世间并无后悔药可吃。但人生之路,何其漫长?你若一直沉浸在过去之中,又如何能前行呢?”
楚越抬头望向金元鼎,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金将军,你此言何意?”
二人说的一直不在同一个轨道,却意外发生了契合。
金元鼎微微一笑,“楚侍中,你可知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昔日之遭遇,固然令人痛心,但那也是你人生中的一部分。你若一直耿耿于怀,那便是在用过去的错误来惩罚现在的自己。这又何必呢?”
楚越闻言,心中一震。
是啊,她为何就没看清呢?
楚越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金将军,你言之有理。但我该如何做呢?”
金元鼎微微一笑,“看自己的心。”
闻言,楚越抬头望向金元鼎,眼中满是感激之情:“金将军,我楚越何以为报?”
金元鼎哈哈一笑,拍了拍楚越的肩膀:“楚侍中,你我现在同为胡地效力,你若能重振旗鼓,那便是最好了。”
寒风依旧冷然,但楚越的心中却是一片温暖。
她望着金元鼎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豁然开朗。
……
明年春闱辩论前为照拂学子,楚云轩特赦九州各地的学子可以来长安居住。
并且居住的街道不设宵禁,可彻夜燃烛,以供学子夜里温习。
众人皆道陛下圣明,体贴学子,自是不谈。
自学子陆续来到长安后,几人欢喜几人愁。
如今的春闱辩论不似往年,都是由学士名流举荐,之后交了报名资费才有机会去露脸,不少学子连报名的资费都拿不出来。
苏珏这几日除了监督赈灾,便是在画舫里饮酒作乐。
他打听过,春闱现在是林宸一手操办。
却说常枫几人,竟是无一人有通天的门道,只得各自叹惋。
苏珏之前常年陪侍显贵,对这些考试里的腌臜事也是有所耳闻。
他心中自然想起前些时日结识的常枫等人。
只可惜如此一腔热血只为报国的学子,拼尽全力,到头来只能落得个无功而返,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他还是打听到了三人现在的住所,是一间小客栈。
那钱,应当是他们做工攒出来的。
夜已深,寒风料峭。
店小二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后打瞌睡。
前来投宿的学子越发少了,有的直接卷了铺盖回去,客栈的夜晚也不复往日热闹。
小二打了个哈欠,拢了拢衣襟,准备伏案偷摸眯一会儿。
不知何处起风,檐角铜铃作响,将沉闷的夜拉长。
一名俊俏的男子踏过门槛,端的是聪慧机敏,气质出尘。
小二看得呆了,等到人站到了面前才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问道:“客……客官可是要住店?”
那人笑笑,“不是,我来寻人的……”
话音未落,“慕容兄!这儿!”
只见常枫朝这边挥手。
苏珏也报之一笑,跟着常枫进了屋。
第185章 浮生之遇
那人笑笑, “不是,我来寻人的……”
话音未落,“慕容兄!这儿!”
只见常枫朝这边挥手。
苏珏也报之一笑, 跟着常枫进了屋。
房间不大,里面放了五张床,但胜在整洁。
苏珏一进屋, 余下二人皆起身拱手行礼, 苏珏也一一回礼。
察觉到苏珏疑惑的目光, 常枫主动开口解释:“其他二位自听说春闱难进后就始终郁郁, 他们已经随商队返乡了,至于回去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苏珏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说这不是他们的问题, 在他心中那群无耻的酒囊饭袋压根儿比不上他们一点儿?
苏珏只是沉默。
最终还是常枫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氛围。
“慕容大人既然愿意来看看我们,那咱们今晚彻夜长谈,下一次相见就不知是何时了。”
说罢,就请苏珏坐下。
苏珏看向自进屋来就迟迟未说话的宋朝与夏庄。
那日偶然在街角遇见后, 他虽然没有主动上前,却也留心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一片吵嚷中, 宋朝与夏庄曾说想通过春闱展露头脚, 然后一步一步登上高位, 这样自己才能替其他人求得公平, 就算头破血流, 那样发出的声响也会大些。
可笑如今, 他们竟然连抛头颅洒热血的机会都不配拥有。
二人素日里成熟坚毅的面庞, 在今晚烛火的映衬下居然也透出些迷茫。
到底还是个未经多少风霜的少年人。
苏珏在心底叹气。
常枫也叹气, “夏兄和宋兄自知道春闱之事后便再未说过话了, 说来也是遗憾,春闱考试本是靠学问的,不知为何……哎,罢了罢了,不说也罢……”
几人围坐在桌前,油豆灯火摇曳,照映着几张神情疲惫却又不甘的面孔。窗外传来风声,更显寂静。
常枫长叹一声,低头喝了口早已冷透的水:“唉,书读了十年,最后竟是因为没有报名的资费无功而返。寒窗苦读,到头来却换不来一次机会,真是徒劳啊。”
“家中长辈倾尽家财,供我们读书,就是希望我们能出人头地。”
夏庄也是摇摇头,“可如今我等不过是平凡之人,哪怕再有才学,终究敌不过那些身世显赫的人,再努力也不会有结果。”
“其实,我明白你们的心情。十年寒窗,要放下的不仅是笔墨,更是信念。你们希望凭一已之力改变命运,却总是事与愿违。”
常枫苦笑:“是啊。我们一直以为只要努力读书,总能出人头地。可现实却是不管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之前我还困惑慕容大人为何不走仕途,现在看来,慕容大人实在是高瞻远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