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任我行等人还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屠刀就已经来到了面前。
  利刃劈下,有人直接被劈作两半,有人被一刀捅入喉管,惨叫一声后鲜血流了一地。
  昆仑奴们覆假面,执铜刃,仿若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苏珏的瞳孔骤然收紧!衣袖里的手几乎要掐出血印。
  刀光闪过,又一个人头“咕咚”一声,咕噜咕噜地滚落至任我行的脚边。
  “啊啊啊啊——”
  片刻之后,刺耳的尖叫声炸裂般响起。
  昆仑奴们却充耳未闻,继续挥刀砍向瑟瑟发抖的人群。
  尖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插入鲜活的□□,准确扎入青筋虬起的脖颈,轻易切断温热的肌肉和坚硬的骨节,滚烫的鲜血喷薄而出,同方才洒落的老虎血混在一起晦涩难分。
  人群四处逃散,他们既心存害怕,又很想活下去。
  即便手里有武器傍身,可那些昆仑奴太过厉害,不过几个交手,他们手里的武器便断做两截,甚至还砍掉了他们的双手。
  有人见势不好调转方向,一转身撞上的便是昆仑奴挺直的戟尖,被毫不留情地一枪洞穿胸口。
  人们挣扎着转头向重林的尽头望去,那里有着可望不可及的自由,只要能够跑出去,只要离开了这个阴冷黑暗的围猎场。
  只要……只要能活着,就是生存和希望。
  但禁卫军围作一圈,他们于狂风中不动如山,宛如降世的神明般不可逾越,又像是天罗地网般的绝望与死亡。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
  “我们做错了什么?!”
  围猎场上的悲鸣和嘶嚎距离苏珏等人不过十几尺之高,那绝望困兽般的吼叫令人惊心骇神。
  之前还在小声讨论的众人早已经鸦雀无声。
  就在此时,任我行突然颤抖着扑了出来!
  她发出凄厉的嚎叫,背上还是那个老瞎子,可混乱之中,老瞎子被砍了几刀,好在都不是要害。
  只是温热的鲜血不停的滴落,老瞎子自己包扎了一下,有气无力的指挥着任我行的行动。
  她不过是想过安稳的日子,但老天从来都不肯怜悯她。
  父母死于战乱,自己漂泊无依,多少不公和屈辱也只能忍气吞声。
  好不容易有了知心的朋友,也有了自己的安生之所,可一夜之间她又什么都没有了。
  等待她的是无可挽回的死路,可她不想认命,也不甘愿认命!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任我行眼见着身侧的人一个个倒下,自己和老瞎子也危在旦夕,强烈的危机感和不甘使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竟然砍死了一个昆仑奴!
  其他的昆仑奴见状立即围了过去,
  围猎场上一时间刀光四起。
  世界在苏珏的瞳仁中仿佛变成了血色的。
  他看到许多人被数把刀戟捅穿,看到任我行的绝望和挣扎。
  血流的越来越多,老瞎子在任我行的背上已是气若游丝,她自己的身上也满是伤口,可她手里的刀还紧握着,惊人的潜力不断被激发,一个又一个昆仑奴倒下,可其他人也没了生机。
  此时,雪,落了。
  ……
  雪越下越大,夜色也越来越深沉,由远及近只听见风声、雪压断树枝的咔嚓声,马蹄哒哒哒地响。
  今夜的长安城又下了一场大雪,似乎在祭奠着什么。
  一夜过去,火把已经燃尽。
  雪冷天晴,万物晶莹剔透。
  围猎接近尾声,登仙楼上人影渐稀,只剩下苏珏和楚云轩两人。
  苏珏环顾四周看了看天上人间大雪纷飞,已然看不清来时的痕迹,他的心突然落空,空落落地刺得他生疼。
  狩猎场中央的那些“人”已不成人样,鲜红的血液从他们身上流出,又与落在他们身上的血水融合,蜿蜒曲折地流往地面,这抹红如此刺眼。
  死了,都死了。
  胜利者竟是一个弱质女子和一个老瞎子。
  若不是这场厮杀,谁也不知任我行是个女的。
  他们被各种尸体包围着,身上残破不堪,早已经力气耗尽,身上被鲜血染透。
  何其荒谬,又何其残酷。
  可游戏还没有结束,楚云轩居高临下地看着,眸中并无波澜,甚至又制定了新的规则。
  剩下的两个,只能有一个活着。
  “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连活着都那么艰难……”
  “我们也是人啊!”
  “我们想活着有错吗?!”
  任我行哑着嗓子,声嘶力竭,
  她的体力早已耗尽,只能满眼愤恨地跪在地上,然后一步一步爬向树下的老瞎子。
  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老人家,是我连累了你……”
  任我行爬过去抱着这具干瘦的身体,感受着老人的温度正在缓缓流逝,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
  她干涩地开口说道,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与绝望与……伤心。
  老瞎子此时已经神智不清,他看不见什么,只微弱地笑笑,那双眼睛浑浊不清,他气若游丝道:“没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人都是要死的,也算是解脱了。”
  任我行悲痛欲绝,哽咽着开口,“不,不是这样的!”
  “姑娘,若是能活着出去,好好的活,痛快的活……”
  “您都知道?”
  然而,老瞎子再也不能回答她的话,他的命终究随风而去。
  任我行盘膝坐在尸体之中,坐在围观人的目光之中。
  却像是根本感知不到任何目光,
  她只是抱着老瞎子的身体,将头埋的极低,看上去极其萧索。
  “活着,可真没意思……”
  任我行微微地笑了笑,那双眼蒙上的阴影散去,又露出以往的光亮来。
  登仙楼的华光下。苏珏那张苍白的面庞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下意识里伸出手去。
  他想握住老瞎子那只冰冷苍老的手,紧紧地握着。
  再也不肯松手。
  可他们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他能握住的只有肆虐的风雪。
  任我行散乱的眼光在风雨中缓缓挪动着,看到了这座高耸入云登仙楼,看到了黑云密布的天,看到了登仙楼上那个模糊的帝王身影,
  却看不清晰的面容,然后她看到了苏珏的脸。
  任我行清湛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她本就漂泊无根,生死从来不敢断言奢求。
  死亡对她来说已是司空见惯,只是,这一次她注定无法活着出去。
  死就死了,可她不想死的不好看。
  于是,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然后捡起地上的剑自刎。
  任我行死了,死在她本应该最风华正茂的年纪。
  她的脸上是依旧活泼阔朗的神情。
  至死,她都没有忘记微笑。
  此刻,苏珏再也按耐不住,他挣脱楚云轩的手,发了疯一般地从登仙楼跑下去,楚云轩就那么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登仙楼前的已是满地鲜血,断肢残臂,
  不过一夜的时间,鲜活的生命戛然而止,却只是因为上位者一个荒诞无稽的理由。
  苏珏木然的奔跑着。
  此刻,漫天的风雪像生锈的钝刀,一点一点割裂着他的身体。
  痛楚万分,有如凌迟一般。
  可却让他格外的清醒。
  他低声自语:“我是匕首,同时也是伤口。我是囚徒,但也是刽子手……”
  风雪诲明中,他心中仿佛有一根弦,彻底崩断了。
  乌鸟嘲哳,风声摇晃。
  苏珏抱起任我行渐冷的身躯,只觉得有千斤之重。
  风雪吹过矗立不动的登仙楼,呜呜咽咽,幽诡清寂。
  苏珏骤然爆出了一声悲哭,哭的肝肠寸断,哭的痛彻心扉,哭的冬雪不敢跌落,哭的万物不忍卒听……
  第180章 离春归雪
  楚云轩这几日并不是很顺心。
  自然不是因为慕容清。
  朝堂上的事千头万绪, 边境也不消停。
  虽然杨丞相又称病告假,看不到他与林丞相唇枪舌剑地你来我往,难免少了几分乐趣。
  但他苦费一番周折, 终于将慕容清打磨的光滑,这让他颇为愉悦。
  既然慕容清来到了他的棋盘之上,又与那燕文纯那般相似, 他更要好好调教, 让慕容清做他最好用的刀。
  慕容清的不驯楚云轩早有预料, 毕竟是自已亲自挑选的棋子。
  虽然这人平日里做足了嬉笑怒骂骄矜跋扈的架势, 看似油滑,可心中的傲气不输叶轻眉半分,无非是惯会仗着那张美丽的面庞, 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样子, 到处演戏惑人罢了。
  震慑他不过是第一步,慕容清既然已在自己掌心,总有机会慢慢调教驯服,想到重门深锁下那双清亮的、燃着火焰的眼睛, 楚云轩再次被激起几分征服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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