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宫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们依次步入大殿,按照品阶站好。
楚云轩的身影在御座上若隐若现,脸上无半点喜悦的神色,反而布满了阴霾。
“众卿平身。”楚云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让人心生寒意。
百官们起身,却无人敢抬头直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衣袍摩擦声,才打破了这份死寂。
“寡人近日听闻,有人私下议论太子之事,可有此事?”
楚云轩突然开口,声音中尽是不可忽视的冷冽。
百官们心中一惊,纷纷低下头,生怕自己成为那个被点名的倒霉鬼。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楚云轩的呼吸声在回荡。
“西楚的太子,岂容那些平民百姓妄加议论!”楚云轩怒喝一声,拍案而起。他的目光如炬,扫视着大殿中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他们穿透一般。
“陛下息怒!”
百官们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
他们的心中充满着恐惧,生怕楚云轩一怒之下,真的要再次大开杀戒。
果不其然,楚云轩的下一句更加冰冷无情,“传寡人的旨意,民间有胆敢议论太子者一律绞杀,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之后楚云轩长叹一声,挥了挥手,“众卿退下吧。”
百官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退。他们走出大殿时,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御座,心中五味杂陈。
“这皇城,何时才能恢复往日的安宁啊……”
之前的那位老臣低声叹息着,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消散无踪。
……
自从那夜起,苏珏便夜夜梦魇,有美好的,自然也有痛苦的,再加上府衙里也有不少事,一连几日下来,苏珏整个人都憔悴了。
楚越见苏珏这几日都心不在焉,常常在书桌上就打盹,总要被楚越戳一下才能清醒。
今日休沐,楚越倒不想再扰了苏珏清梦,索性撑着脑袋呆呆的注视着他,仿佛时间都变得格外漫长。
而当许攸揣看沈爷送来的信和身后站着的客人陶庄,在门口来回踱步,也不知该不该进去说一声,又怕万一自家先生正与夫人情好,自己恐怕多有尴尬。
再三思量后,许攸还是抬手叩门:“苏先生,苏先生?”
苏珏向来觉浅,这么一惊便醒来了,楚越连忙别开目光,刚想伸出去触摸的手也迅速缩了回来,心里不免咬牙切齿的埋怨许攸真会挑时间。
“嗯?”
苏珏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向门口处,又转头看了眼楚越,后者正装模作样的看书,像是压根没听见敲门声似的。
“是许大夫吗,进来吧。”
闻言许攸推门走进来,陶庄却还是站在门外。
许攸拿着着信到了跟前,说道:“先生,沈爷的信。另外门外有一叫陶庄的要找您。”
苏珏一听陶庄这个名字,瞬间便清醒了许多,他一边接过信拆封开来,阅读了两行字便猛得起身,之后又恢复了平静,“许大夫,让他进来吧。”
“是,先生。”
第143章 白衣鉴查(三)
“是, 先生。”
有了苏珏的话,许攸立马出去将人领了进来。
一进门,陶庄先行了个礼, “大人,陶某这厢有礼了。”
语毕,陶庄并未抬头, 只等着苏珏开口。
“今日休沐,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珏紧了紧身上的毛毡, 声音平润。
听得此言, 陶庄因为年纪原因并不挺直的背稍稍直了几分,似乎是心里揣着什么事,他迟迟没有言语, 目光却在屋内来回做着打量。
方才一路进来, 陶庄已经被侍中府的精致华丽所震撼。
他并不是没见过世面,而是除了太子和金将军的府邸是中原风格之外,楚越的府邸是他见过的第三个如此风格的府邸,而且比之之前见过的更加繁琐精致。
如今进了这内院, 陶庄更是觉得别有洞天,除了惊讶, 便是一阵不可名状的难受滋味。
如此奢靡, 不知用了多少民脂民膏。
想到这里, 陶庄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打着补丁的布包, 然后恭恭敬敬地放在苏珏面前的书桌上。
苏珏诧异地打开布包, 里面赫然是他之前给他们的银子, 未等他说话, 陶庄继续言道, “大人,这钱陶某受之有愧。”
“为何受之有愧?”苏珏抬头去看眼前现在的陶庄,身形干瘪瘦削,浑身上下唯有眸子清亮,一看便是自有风骨之人。
“俸禄本应该是朝廷所发,大人拿自己钱贴补于理不合,况且陶某没有什么建树,所以受之有愧。”
陶庄的声音不疾不徐,态度不卑不亢,只是平静的阐述自己的想法。
如此表现,更让苏珏对他高看了几眼,“我说了,你们受之无愧,而且我也不缺钱。”
苏珏一派的气定神闲,甚至吩咐侍从还陶庄上座看茶。
“坐,先喝些茶。”
“大人日理万机,陶某还是不打扰了。”
陶庄本就是来还钱的,并没有多留的心思,而苏珏却再次开口留客,“今日休沐,不急于一时。”
一番言语间,早有婢女捧上茶来,陶庄见推辞不过,也只好坐下。
起落之间,门外又起了一阵吵嚷。
“先生,门外有一叫魏施的过来,说是给送贺礼的,怀瑾也等着您的布置。”
原是许攸去而复返,并且又有了新的请示。
“请人进来,另外告诉怀瑾,现在就带着书过来,我要检查他的课业。”
“是,先生。”
两人话音刚落,卧房的门便被推开,前几日刚碰过面的魏施就这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鉴查使大人温香软玉,真是令人羡慕啊。”
一进来,魏施既不行礼也不问安,说话间尽是阴阳怪气,看向楚越的目光也带着意味。
“我与楚大人伉俪情深,确实让人羡慕,怎么?魏施大人您夫妻不睦吗?”
苏珏自然不惯着他,话里话外是夹枪带棒,他可是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个魏施家里养着二十几个美妾,哪里有什么夫妻和睦。
“鉴查使大人伶牙俐齿,魏施佩服。”
魏施面色不虞,一旁的陶庄捧着茶盏,眼观鼻,鼻观心,他倒想看看苏珏会不会收下魏施的礼。
“魏施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喝杯茶。”
“不用。”
“那魏施大人请自便。”
两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魏施觉得没趣,“既然贺礼已经送到,魏某就不打扰鉴查使大人了,这就告辞。”
“也罢,许大夫,请你代我送客。”
苏珏不咸不淡地让许攸带着人出去,自己却在椅子上未动分毫。
恰好此时张怀瑾抱着书册进来,一见到苏珏,他便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
“怀瑾,和往常一样,记下来。”
“是。”
陶庄不懂二人在打什么哑迷,只不过苏珏方才收下贺礼的表现让他觉得此人表里不一。
哼,嘴上对人夹枪带棒,不还是收下了人家的贺礼,什么鉴查使,不过如是。
十分清楚陶庄现在的所思所想,苏珏也不分辨,“我今日有些累了,你请自便,对了,回去时别忘了将我题好的匾额带回府衙,而且在我正式上朝前,没什么不得的事都别来烦我。”
说着,苏珏抬手浅浅地打了个哈欠,楚越赶紧扶着人起身,一派的温柔似水,哪还有朝堂上蛾眉冷对的模样。
陶庄无心探究别人的生活,开口应答之后便起身离开。
一路上他看着“清正堂”的牌子若有所思。
清正?哪里来的清正呢……
……
过了休沐,大金氏特意往清正堂拨了些人手。
苏珏则继续在清正堂里带着人整理卷宗,不时出去串门,有时楚越都找不见他的人。
苏珏本是新官上任,于是新来的人多少有些懒散,横七竖八的靠在院子里打盹。
他一路走过,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群被抽了骨头的烂泥,他站在院落中央,负手而立,突兀的拔高了声音:“都到此处集合!我要点名!”
这一声铿锵有力,将众人惊醒,有的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他们见苏珏突然出现在院中,忙连滚带爬地站起,小跑着凑过去站定,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都集合在了院子里,苏珏目视一圈,发觉人数不对。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呢?”苏珏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范闲清了清嗓子,高喊道:“木风,桂平!”
“大人!我来了!大人!”
只见木风与桂平一瘸一拐的从屋里蹦了出来,桂平被门槛一绊,扑通一声,若不是有木风的搀扶,肯定就摔了个狗吃屎。
苏珏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缩肩,看清他们二人脚上的绷带,转头看向站着的那些人,半晌才微微睁大了双眼,故作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的脚是怎么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