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胡地的时间好像过得很慢,
苏珏下了学,收拾好了书本与许攸一起向侍中府走去。
一路上,有袅袅炊烟自屋顶飘出,孩童追逐嬉戏,偶有微风拂过,吹起他鬓角的碎发。
恍然间,倒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样子。
“今日学生们表现的倒是不错。”许攸笑着与人打了招呼,回想起学堂里的求知若渴,他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
“孺子可教也。”苏珏如此评价道。
然而他们的好心情还没有维持多久便被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苏珏先生,太子殿下有请。”
第140章 偶遇太子
“苏珏先生, 太子殿下有请。”
说话之人禁军打扮,他话音刚落,身后便闪出一座车架。
许攸见状忙上前行礼, 虽不能过多言语,但仍要保持相应的礼数。
苏珏一把拉住许攸的腕子,急匆匆道:“许大夫, 咱们快回去吧, 晚了阿越该念叨了。”
谁知他这话刚说完, 车架上的帘子就被人掀开, 里面闪出的正是太子金景琛。
只见金景琛抱着臂低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冲着苏珏的背影道:“苏珏先生,侍中府与本宫的宅邸都在一个方向, 既是顺路, 不如捎带先生一程?”
苏珏嘴角抽搐,透露出些许冷笑的意味,转身又换上了恭敬的笑脸:“太子殿下仁厚,草民不敢逾矩。”
只是他本以为, 太子金景琛会有些分寸,不会当街失礼, 谁知道太子金景琛阴恻恻的一笑, 就拉着他上了马车, 自己却下车上了马。
长街上马车缓缓行驶, 轿檐上的流苏摇曳, 铃铛清脆悦耳的鸣响, 马车后浩浩荡荡的跟随着黑压压两纵队的禁军, 身着银甲, 腰挂佩刀, 兵刃与铠甲的碰撞摩擦在深夜里尤其明显,而太子金景琛骑着红鬃大马,与马车并行。
许攸时不时转头瞄上一眼,只觉得压迫感极高,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苏珏撩起窗帘一角,观察着外头,却只见那高头大马上的背影,他收回手端坐在马车中,脑子却没有一刻休息,不断的想出脱身的办法,又不断的否定,直到马车抵达侍中的门前,他都没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他虽与这位太子金景琛没什么交集,但阿越却说过此人的行事手段,此人智计不在他之下,因此他知道寻常手段打发不了太子金景琛。
“太子殿下,侍中府到了。”禁军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思绪被打断,苏珏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待平息了那股烦躁,才弯腰走出车厢,刚一出来,便见太子金景琛站在马车旁,笑着朝他伸出手。
苏珏的目光扫过那跪在马车底下,充当踏脚櫈的禁军兵卒,勾唇道:“禁军是王室护卫,岂能委身于苏某,太子殿下若是想我多活几日,还是让人备上下轿梯吧。”
金景琛挑眉笑道:“本宫说先生用得,先生便是用得。”
而苏珏故作严肃道:“若是太子殿下执意如此,便恕臣不敬之罪。”
说罢,他无视那伸出的手掌,纵身一跃跳下马车,飞扬的发丝拂过太子金景琛的嘴唇,提着裙摆径直走上了台阶。
太子金景琛转身注视着他的背影,指腹轻触那发丝亲吻过的嘴唇,笑意渐深。
许攸向着人躬身行礼,才快步跟上苏珏,大门缓缓打开,小苏元从里面出来高高兴兴地迎接苏珏,更有小厮将马车拉向后门。
未等苏珏回房,之前的那队禁军竟又折返回来。
这一次,他们带来的是太子的旨意。
旨意的内容言简意赅,太子爱才惜才,特拔擢苏珏为鉴查使,鉴查百官,扫除奸佞。
鉴查使?
苏珏接过旨意心中并不平静,这旨意来得突然,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他面上不显,恭恭敬敬地接了旨,还给了赏钱。
等苏珏回到房中,一口气将桌上的茶水全都吃了个干净,才平静下来。
许攸转身关上房门,抚着心口松了口气道:“这位太子殿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苏珏冷笑了声道:“捉摸不透?他是变态,是神经病!”
许攸坐下后问道:“先生,这太子殿下先前与您并不熟悉,怎么今日如此奇怪?转眼便提拔先生做什么鉴查使?”
别是有什么阴谋吧。
许攸下意识将最后一句话藏在了心里,不想让苏珏徒增心烦。
苏珏手指摩挲着茶杯边沿思考,今日他内心纷乱。
现下想起来,倒是有些异常,
想到此处,苏珏的心底不由自主的浮出了一个相当危险的猜测,这位太子突然对他委以重用,哪里是什么爱才惜才。
他们只是需要几个好用的挡箭牌罢了……
苏珏没有再细想下去,索性直接躺平,望着床榻顶上的雕花,深深的叹了口气。
胡地向来少雨,今日却破天荒地落起雨来。
庭院中突然大雨如注,落在青石地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苏珏坐在廊下,慵懒的靠在交椅扶手上,感叹这景象如同自己心境一般。
不多时,许攸抱着一盒坚果走来,笑着将坚果分装在碟子上,说道:“这是侍中大人临走时让我给您拿的坚果,说是给您解解闷儿,因为太子那一搅和,这才想起来。”
苏珏懒懒的看了一眼,一副愁云惨淡:“现在吃什么都不管用了.……”
许攸笑着道:“不还有小苏元和招财嘛!”
苏珏撇了一眼许攸,无奈道:“承你所言,他们快到了。”
果然应了苏珏所言,小苏元抱着招财从窗外跳了进来,一人一猫哼哧哼哧地对着坚果使劲。
许攸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
“慢点吃,这还有奶茶。”
说罢,苏珏估摸着时辰,起身道:“许大夫,走吧,该去为人师长了。”
……
这一日长乐宫内,月色如水,清冷而孤寂。
张皇后身着素白衣衫,面上尽是憔悴与决绝。
她这一生循规蹈矩,却未曾料到,最终竟是自己的丈夫,那个曾经誓言要共度一生的男人,亲手将她的儿子逼死
愤怒、悲痛、绝望……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对楚云轩的爱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恨意。
她站在大殿中央,目光如炬,直视着缓缓步入的楚云轩。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再也无法触及彼此的心田。
“陛下,您终于来了。”张皇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臣妾有话要问您,还望陛下能如实相告。”
楚云轩闻言,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与皇后之间无可挽回,但作为帝王的尊严不容许他低头,于是他缓步上前,道:“梓潼有何话要说,但说无妨。”
“太子那日所作所为真的不忠不孝吗?”
张皇后直视着楚云轩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愧疚或悔意。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冷漠与决绝。
楚云轩微微一顿,随即冷声道:“太子忤逆君父,然而性情软弱,竟于朝堂上自裁,实在不堪大任!”
“好一个不堪大任!”张皇后怒极反笑,“太子所谏之事合情合理,而陛下所言,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楚云轩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梓潼此言差矣。寡人乃天子,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江山社稷。而太子行事莽撞,性格又优柔寡断,确实不适合这个位置。”
“行事莽撞,优柔寡断?”
张皇后冷笑一声,“可在臣妾看来,陛下说的正是他最大的优点。
他心怀仁慈,不愿君父一错再错,更不愿看到百姓受苦。
而陛下您呢?为了权力,不惜牺牲亲子,这样的天子,又怎能赢得天下人的敬仰?”
楚云轩闻言,脸色铁青,怒喝道:“住口!你身为皇后,不思辅佐寡人治理天下,反而在此胡言乱语,扰乱朝纲!”
面对楚云轩的暴怒,张皇后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深邃而复杂。
她缓缓地转过身,最后望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从此刻开始,她只是皇后,一个无悲无喜地皇后。
看着张皇后决然的背影,楚云轩表现的也很平静,他不再留恋,直接转身离了长乐宫。
半个时辰后,天子的旨意遍布九州。
太子楚天佑秉性纯良,心系社稷。然天不假年,太子英年早逝,寡人之心甚痛,特追封为端慧太子,并修建陵寝。
所有臣民服丧三月,违者诛灭九族。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张典客无端被下了官职赋闲在家。
从楚云轩的态度中,人精似的官员们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之感。
……
另一边远在千里的胡地,雨势渐小,胡地迎来了久违的滋润。
侍中府的西阁内,张怀瑾少见地昏昏欲睡,他看着眼前的书卷,上面的字在他眼里仿佛都变成了蚯蚓,歪七竖八的扭动着,怎么都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