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苏珏将她扶了起来,低声道:“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就是苏先生的举手之劳救我于水火之中,那夜围观的人虽多,可无一人伸出援手,只有苏先生……”
  说到动情处阿玉姑娘竟是泪流满面:“苏先生,此生不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但我下辈子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先生的恩情!”
  苏珏立在一旁,望着这位明明遭遇了那么多不公,却还怀着一腔赤诚之心,一心想走出军营的阿玉姑娘,他说真诚地说道,“不必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你要为自己而活,过一个开心快乐的日子。”
  阿玉姑娘颤抖着嘴唇说道:“苏先生,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过得开心自在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韩闻瑾实在是看不过这过于悲伤的氛围,他一手一个,把两人按下,说:“我们来到这里,可不是聊那些伤心的事情的。”
  然后韩闻瑾朝苏珏笑道,“玉华,在这里没有外面的勾心斗角,没有尊卑,就让我们在这里放肆痛饮一番吧!”
  久别重逢的故人,入你一梦,只为了却你心中的遗憾。
  他这么说着,举起酒杯朝着苏珏,淡淡一笑。
  见此,苏珏也端起着酒杯与韩闻瑾的酒杯一碰,酒水荡起一点点涟漪,两人一饮而下。
  在这里,四人好像真的忘却了一切烦恼,抛却现实中的身份与地位,像真正的好友一般放肆地喝酒畅饮,吃点桌上的菜,聊一聊快乐的事情。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故人款款而来,帮苏珏逃出王城的老内侍,待他如亲子的舅舅舅母,他们都回到了自己身边。
  一如从前,岁月从容静好。
  苏珏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这算是他这半年里最快乐的时候了。
  在这里他不是天人苏珏,不是北燕末帝燕文纯,他只是与朋友一同畅饮的苏十三。
  一时间,笑声响彻云霄,鸟儿被惊起,划过天空,向远方飞去。
  ……
  “十三!十三!”
  一道急促的声音将他从这场不真实的梦境中惊起。
  意识回笼,苏珏无力的将四肢蜷缩着,他现在只觉得冰火两重天,躯干热得非常,但是四肢额头却沁着冷汗,嗓子也渴的要命。
  苏珏费力的睁开眼,只见楚越还有一位穿着奇怪的不知名的老者,站在他的床前。
  老者给他把了个脉。
  老者还没有开口,楚越便担忧的问:“巫医他怎么样?要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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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医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位公子只不过偶感风寒,再加之心力交瘁,没有好好休息,导致发热,我给他开张药方,按时吃药,过几天应该就会好了。”
  听到巫医这么说,楚越的心才堪堪放下:“那就有劳巫医了!”
  听了这话,苏珏这才意识到,哦,原来他生病了。
  不过,他竟没什么感觉。
  于此间隙,巫医拿了纸和笔,开了一张药方递给楚越。
  楚越吩咐今早找来的侍从,按这张药方去抓药然后熬药,自己又亲自送这位老巫医出去。
  待楚越回来,她赶紧坐在床边摸了摸苏珏的额头,“十三,还难受吗?”
  迎着楚越那担忧的目光,苏珏朝她笑笑,那张因为生病而显得苍白的面庞都多了几分红润之色,说:“阿越,我这不是什么大病,不用太担心。”
  楚越给苏珏盖好被子,又掖好被角说,“怎么能不算大病呢?你瞧瞧,这脸都烧红了。”
  “有你在,我很快就会好的。”
  “嗯,会好的。”
  不过苏珏实在太困了,病来如山倒,一时间,前面积累的所有疲惫尽数回归他的身体当中,苏珏打了个哈欠。
  于是喝了楚越递过来的药,皱成一张苦瓜脸,之后他便抵不过浓浓的睡意,缓缓的闭上了眼。
  恍惚间苏珏看见楚越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颊。
  苏珏下意识地蹭了蹭,轻声的呢喃了句,“阿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这一觉苏珏睡得很不安稳,他渴望能再入那个梦境,能再与他的故人们重逢。
  但这一次没有。
  他进入了另一个梦境当中,黑漆漆的,无数惨白的人手拽着他,让他下去陪他们。
  并厉声问他,他这么懦弱的人为什么不去死?
  甚至还有在上一个梦境中陪他嬉笑的故人们,但这个梦境中也红着眼厉声的质问他。
  他们说,“苏珏,我好疼啊!”
  说“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死。”
  说:“苏珏,你为什么不下来陪我?”
  无数死去的人在黑暗中狠狠地拽着他,想让苏珏在这个黑暗中沉沦。
  “不!”
  “不要!”
  正当苏珏不知所措,喘不过气来之时,有人破除黑暗,踏着云晓而来,那个人轻轻的抹去他脸上的冷汗,那人带来的光倾斜在苏珏的身上,照亮苏珏身边所有的黑暗,而那些苍白的手,则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现实中苏珏费劲的睁开眼,望着正在给他擦汗的人轻声呢喃了一句“阿越……”
  楚越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苏珏的背轻声说道:“我在呢,做噩梦了?”
  苏珏也笑了笑,他的眼里盛满了柔光。
  “嗯,但是只要一想到有阿越在,我便什么噩梦都不会感到害怕了。”
  楚越永远给全了他安心感。
  接下来几天苏珏烧的整个人意识都有些断断续续的。
  总是迷迷糊糊的做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有时是好梦,有时却是噩梦,但噩梦却无一例外都被楚越所带来的爱所照亮。
  在那发烧的几天中,苏珏终于不再惧怕噩梦,因为他有楚越在永远的爱着他。
  做了噩梦又何妨?
  斩破便是。
  他明白,他是被人所爱着的,这就足够了。
  这些爱会化为他的利剑,斩向那一大片的荆棘,会斩破黑暗,会让他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
  春雨连绵,终于有了些许的晴朗。
  自那日离开后的第三日,金元鼎居然带着使团也来到了这家客栈,他们直接包下了整个客栈,老板也没说什么,该如何还是如何。
  眼见楚越一直为屋里的人忙前忙后,金元鼎已猜测到了些什么。
  死而复生?
  好像有点意思。
  这一日金元鼎趁着楚越在厨房内炖煮的时机与她说了许多。
  “楚侍中,我们已在临江逗留了不少时日,再过几日我们便要返回胡地了。”
  楚越头也没抬,继续切分着乌鸡肉,说话也是惜字如金,“嗯。”
  “那你的夫君可愿意同你一起,他可是中原人。”
  金元鼎看了看案板上被五马分尸的乌鸡,
  “金将军难道忘了?我也是中原人。”
  楚越处理好乌鸡肉,又开始准备炖汤的其他材料。
  “本将军自然没忘,但丑话说在前头,胡地不养闲人,他现在一个病秧子,去了胡地又能做什么呢?”
  并非是金元鼎说话直接刻薄,而是他怕屋里那位还没到胡地就一命呜呼,那可是得不偿失。
  听金元鼎如此说,楚越总算抬起头,她听不得别人拿苏珏的性命说事,是以她的语气也算不上好。
  “金将军,我夫君不过身染小疾,您这样咒他,似乎有失风度。”
  “是本将军冒昧了。”金元鼎明白自己刚才是言出无状,特意帮着打起了下手。
  然而楚越还是不怎么领情。
  “金将军可别如此说,我们担待不起。”
  面对楚越的“无礼”,金元鼎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早听说楚侍中的夫君文采斐然,若是真到了胡地,自然大有作为。”
  “金将军一向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没什么事是您不知道的。”
  “楚侍中这是话里有话啊。”金元鼎笑了笑,拿起一旁的递了过去,
  “金将军说笑了,我最不会说话了,我现在最在乎的是我夫君的安危。”
  闻此言语,金元鼎便立马明白楚越的意思,于是顺着她的华回道,“楚侍中大可放心,巫医医术精湛,定然是药到病除。”
  “那就谢金将军吉言了,待夫君康复,定一同拜谢金将军的大恩。”
  有了金元鼎的保证,楚越暂时放下心来,恰好乌鸡已经放入锅中,一锅好汤必得是精心炖煮。
  她有的是时间和心思。
  ……
  有道是情深似海,人定胜天。
  在楚越坚持不懈的努力照顾下,苏珏终于退了烧。
  虽然退了烧,但是却也得了更严重的风寒。
  苏珏害怕病气会传染给楚越,就自己一个人窝在屋子里,但楚越觉得苏珏会无聊,因此每天都陪着他。
  苏珏拗不过她,只能自己戴好面纱。
  有时候楚越会讲些笑话来逗苏珏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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