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日头逐渐有了起色,楚越穿着白色圣洁的神袍与金元鼎前往公金大人的府邸。
其实说是府邸,倒不如说是一块封地。
跟着管家的脚步,楚越一直观察着府里的一草一木。
这府邸虽井然有序,可那些你奴隶神色空洞闪躲,这其中定有蹊跷。
楚越记下隐隐不表。
而见金将军与神使一同起来,公金大人撑着病体起身相迎,直说政令初行,身体抱恙,招待不周。
三人热络的打了半天的太极,看着是主客尽欢。
“金将军,不知今日前来有何指示?”
公金大人抚着稀疏的山羊胡,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更是堆着训练过的假笑。
“无事,听闻公金大人身体有恙,本将军与神使特来探望,还望大人早日痊愈,继续为我胡地尽心尽力。”
金元鼎也不说别的,不过说些闲话。
“那是自然。”公金大人点头称是。
似是觉得公金大人此言此举甚为碍眼,金元鼎不想与他再兜圈子,直接单刀直入问道,“不知公金大人以为新政令如何啊?”
“太子殿下颁布的,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小臣不敢置喙。”
公金大人摆了摆手,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楚越心里冷笑一声,这人分明是不赞同,却还是压着不说,只等着其他人来说,他好独善其身,真是个老狐狸。
“早听闻公金大人性情正直,敢于言谏,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楚越端着茶盏只闻不喝,却面带笑意地夸赞着公金大人。
“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为臣之道,算不得什么直言敢谏。”
见楚越把这么一大顶高帽子扣向自己,公金大人也不接茬,反而转移话题张罗起午膳事宜。
“这倒不用,本将军与神使这就回去,也好向太子交代公金大人的身体状况。”
“将军还是用了午膳再回去吧。”公金大人开始出言挽留,楚越与金元鼎怎么可能留在这鸿门宴,自然是出言拒绝。
然而事不凑巧,公金大人刚欲将二人送出,府内却出现了极大的骚乱。
原是奴隶们长期饱受压迫,心中积怨已久,今日终于爆发。
只见他们手持简陋的武器,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誓要推翻公金大人这座压在他们头顶的巍峨大山。
奴隶们抱了破釜沉船的决心,府上的亲兵竟一时抵挡不住。
而公金大人眼见形势不好,竟心生毒计,意图将楚越与金元鼎一同葬送于此,以绝他们的改革之路。
然而楚越与金元鼎也并非等闲之辈。
楚越早已察觉府邸内的异样气息,心中暗自戒备,当暴乱突如其来时,楚越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冷静地观察着局势,寻找破局之机。
这个老狐狸竟想趁机要了他们的命,真是打得好算盘。
混乱中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跃步而起,直接施展武功从府邸中脱身。
虽说这样多少有些不道德,可人家都要杀你,楚越自然不会大发慈悲。
且让那些奴隶去闹,闹得越大越好。
至于那位公金大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
已是夜色将起,长街上仍有马车前行。
异常宽敞的车厢里,李明月端直着身子,而那位长孙姑娘捧着一盏热茶放进他的手心。
李明月浅饮了一口,合眸微微醺然。
来回奔波的疲惫悄然袭上李明月俊朗的眉,长孙姑娘的指尖轻落,理了理他微乱的发丝,另一只手试探了几次,终于还是抚上了李明月雪白的衣领。
李明月抬手挡住长孙姑娘的动作,然后抬眼望着她,轻轻摇头,浅浅一笑,“放心,我无事。”
可长孙姑娘的眉梢却微微滞涩,仿若盈满了世间柔情的眼眸微微一动,“我知道这伤很重,你不用骗我。”
“知道瞒不过你。”李明月摇头,低低言道,“就是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就别受伤。”长孙姑娘的脸上染了一丝怒色,李明月赶紧哄人,“放心,下次不会了。”
长孙姑娘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气恼李明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但书珩兄长危机未除,李明月为其奔走也是情理之中,她也是日夜难安。
“书珩兄长那边如何了?”
“兄长还算安好,我们的计划要抓紧了。”
提到李书珩,李明月脸上的忧虑之色更浓,禁足一日不解,他们便一日不安。
“大哥也在想法子,看能不能帮上忙。”
长孙姑娘轻轻握住李明月的手给予安慰,一片温情脉脉。
“我知道,多谢你们。”
之后二人并肩于马车,一路平稳地回到了驿馆。
……
月至中天,疏影摇晃。
苏珏坐在桌案前,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肩上,落下一地苍白。
这是他失眠的第三天。
“沈爷,”他低头望着铜炉里袅袅的青烟,一字一句地说,“我救不了先生,我真的无法原谅我自己”
沈爷坐在他的背后,一时间不知应当回些什么。
“公子,先生她不会怪你,我们也不会,先生是希望公子可以好好活着……千秋万代,长盛不衰。”
苏珏却似乎没怎么听进去似的,依旧盯着烛火,袖子里藏着雍州王暗中交给他的那块玉符。
或许,是用到此物的时候了……
待沈爷离开,苏珏拿出玉符端详良久,他只是一个恍神,于符不小心掉在地上裂成两半。
他将玉符碎成两瓣的符拾起,里面露出一小截黄色的信纸。
看了半晌,苏珏恍然。
原来如此……
第131章 玉长绝(二)
青天白日, 乾坤朗朗,炙热的金乌照向每一寸土地。
自那场战争之后鲜卑休养生息,因为长久的征战让鲜卑疲惫不堪, 民生凋敝。
经过几年的发展,鲜卑如今兵强马壮。
可频善奇正在巡查兵防,不多时有大臣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他脸上的笑意随之舒展, “此事可真?”
“回大王, 此事千真万确。”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 可频善奇竟爽朗大笑, “哈哈哈,到底是上天有眼因果有报,他李元胜也有今日!”
“是, 大王定会得偿所愿。”身旁之人皆齐声道贺, 可频善奇心情更好。
“就是不知下毒之人是谁,居然没要了那李书珩的命。”
“西楚朝堂多倾轧,无论是谁,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大臣好话说了一箩筐, 可频善奇虽照单全收,但心里有自己的计较, 眉目一转, 他沉声吩咐道, “你去请王子过来。”
“是, 大王。”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苏珏独自出了十二楼, 在他离开的那一瞬, 陆羽足尖轻点, 然后隐入晨光。
却说苏珏带着面纱骑马出了十二楼, 一直往西奔向城外的渡口而去。
他骑马走小路出了城,静静驰驶在空无一人的山林小路。
苏珏回望渐远的巍峨行宫。重重飞檐斗角,密密地围困着深深禁院,淡紫云雾中的临仙台如同一把天上的锁。
那里有三千剑戟,六营甲士,人墙般的女官与阉宦,昼夜囚着世间最无尽的权利与欲望。
他的眼中闪着刀刃般的愤恨,慢慢握紧了缰绳。
大约一个时辰左右,苏珏来到了一片罕见的幽林。
密林铺布于终年背阴的斜坡之上,并不罕见,而其中树木尽皆四人合抱,草叶蔽天之地,归处不明。
苏珏停了马,移步下来,在漫云霞变作玫红的时候,独自走进了这奇林。
晓风轻吹,带着秋日的冷肃披拂衣袂。
凡是他走过的地方,他都用发簪在树上作了记号。
行了许久,林中光线已变得很暗,林幕几乎完全笼罩之际,苏珏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雾气幽弥的水潭。
苏珏在潭边停下脚步,潭水很是清亮,映射出几分光亮。
苏珏从袖中取出一段短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笛音略显悲怆,鲜有人知此乃《韶光散》,是北燕世代流传下来的曲调。
不过现在却被冠以亡国之音的污名。
待笛音结束,原本平静的幽林却突然起了响动。
三,二,一……
苏珏于心中默念。
三声过后,一群身着黑衣的兵士悄无声息地对着他郑重而跪,“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起来,这里没有什么陛下。”
苏珏缓缓转过身,脸上的表情虽然平淡,可却带着天生的威严。
“不知公子召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兵士们并不起身,君臣有别,他们时刻谨记着尊卑。
“报仇——”
苏珏言简意赅,落到那群兵士的耳中却是雷霆万钧。
报仇!他们盼了多年,陛下终于走到这一步,既然如此,他们必定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