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楚云轩闻言,脸上露出一分似笑非笑的神情,“寡人看重他,这中正一职非他莫属,嘉成莫要替他推辞。”
  楚越抬头直视楚云轩,神色一片坦然,“还请陛下成全。”
  “哼!”
  楚云轩刻意加重了语气,“寡人当初选了那么多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你是一个都看不上,偏偏选了个男妓,这次为了西楚的颜面寡人才给了他一官半职,好让他露露脸,嘉成,你不要不识抬举!”
  楚越闻言,袖中的双手紧了紧,面上神色不改的继续恳请。
  楚云轩似是添了怒火,“嘉成,寡人现在就可以治你们的罪!”
  “陛下!”
  楚越依旧不卑不吭,“臣女今日所为,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心不由己而已!”
  “好了,既然你的夫君旧疾复发,寡人派遣国手御医诊治就是了,若他实在体弱,春闱辩论也可推迟几日。”
  楚云轩话说到这个份上,楚越便是辩无可辩。
  况且她今日来就是为了给楚云轩演一出情爱卿卿。
  在这位陛下的眼里,太过出挑的女将军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得在其面前显露出儿女情长的一面。
  如此,她才能与苏珏明哲保身。
  什么推辞中正一职,不过是个请安的借口。
  她与苏珏都清楚的很,任由他们百般推辞,楚云轩也不会收回成命。
  再者也能为苏珏接下来的春闱辩论铺路。
  ……
  春日暖阳融融而照,临江沉沉多日的天气终是晴朗起来,连带着让人心情愉悦。
  苏珏靠在床头,神色间难得有几分无奈。
  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但十二楼上下仍是心有余悸。
  虽有季大夫的妙手回春,也还需要仔细调养。
  而这一次有了楚越撑腰,青莲先生等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帮着苏珏,只管严格执行季大夫的医嘱,让苏珏专心修养,不再有半分操心外界的机会。
  环佩声响起,自有人前去开门。
  然后苏珏就看见楚越施施然走来。
  “今天可觉得好些了?”随之而来的楚越一面坐下,一面问道。
  “好多了。”
  苏珏的声音懒洋洋的,仍是有些无力。
  楚越打量着这人仍显虚乏的脸色,不置可否道,“你是不是在等李书珩?”
  苏珏笑笑,“嗯,我在等他。”
  他这么一说,楚越的脸却黑了又黑。
  “你为了他两次受伤,他还不信你,你就这么认定他了?”
  “是。”苏珏垂下眼帘,没有解释,只道,“他,很适合做皇帝。”
  沉默良久,楚越的声音变得有些闷闷,“没错,他是适合做皇帝,但那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我们是要回家的,未必能看到他们李家一步步走向那条至尊之路。”
  气氛一下子沉重了几分。
  回家,这个话题太过沉重遥远。
  他们是要回家的,可何时能归,他们谁也不知。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又或许是很远很远的未来。
  一切都是未知。
  直到小苏元折花的身影从窗前略过,两人才仿佛惊醒一般,一块儿转移了话题。
  “不知林宸公子和学生们准备的如何了。”
  “有方老在,十三还不放心吗?”
  犹记得那日,苏珏同青莲先生与方老说起春闱辩论一事。
  “方老,先生,此次春闱辩论,我想让林宸和学堂的女学生也参加。”
  只此一句,话还未说完,方老便郑重开口,“公子,这是大事,也是正事,老朽定会尽心竭力。”
  “玉华,你可想好了,春闱辩论虽说是为天下寒门而设,但还从未有过女子与庶民参加,你可要做好万全之策。”
  当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苏珏与楚越此刻都收了声息,心里都不免紧张起来。
  这一次春闱辩论,注定是要惊心动魄的。
  ……
  暮春时分,天气和暖。
  一顶轿輦停在茶楼的门口,几个奴才压下轿子,韩闻林用折扇挑开轿帘,躬身走了出来。
  为了不惊动旁人,今日的茶楼只接待两位客人。
  “韩大人,这边请。”茶楼老板恭敬行礼。
  “多谢引路。”韩闻瑾点头。
  茶楼老板作揖不迭,忙鞍前马后叫人去开门带路。
  今日之事隐蔽,茶楼李那人叫茶楼老板在院外等,只带了韩闻瑾进去。
  宗政初策已在此等候多时,还未开门,便能隐隐闻见散着一股檀香味。
  茶室内摆设整整齐齐,宗政初策悠闲的坐在椅子上,身边还摆着茶具。
  显然是在等人来。
  听见门开的声音,他放下茶具朝门口看去。
  “王爷,别来无恙。”韩闻瑾慢条斯理的走到旁侧跪坐下。
  “韩大人终于肯来与本王喝一杯好茶,真是难得。”
  宗政初策语出戏谑,韩闻瑾跪坐于蒲团上,只接了茶水,并不多话。
  “王爷几次相邀,韩某怎能不来,不知王爷与韩某有何指教。”
  “本王这里有许多经年的故事,想必韩大人会很感兴趣。”
  “哦?”韩闻瑾不置可否。
  “这第一件嘛,就从令尊说起吧。”
  此话一出,韩闻瑾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
  父亲?
  第97章 春山夜雨
  “我父亲?”
  韩闻瑾面色一变, 手上放茶的动作微微廷顿,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错,就是令尊, 嗯……从哪里讲起呢……”
  宗政初策故作拖延,目光一直盯着韩闻瑾的表情。
  “还请王爷有话直说。”
  果然,韩闻瑾按耐不住了。
  “韩大人, 世人皆知令尊是死于山匪之手, 可您不觉得奇怪吗?”
  宗政初策慢悠悠喝着茶, 一起着急的情绪也无, 他就是要吊着韩闻瑾的胃口。
  有些事,自己看透的想通的,远比别人提点要来的深刻。
  “奇怪?”韩闻瑾皱了皱眉, 脑海里闪过的是所有关于父亲的回忆。
  父亲从来都是风姿卓绝, 才学倾世,谈吐间便是几个朝代王位的更迭。
  韩家被天下学子奉为文人之首,在父亲这一代更是达到了顶峰。
  父亲虽没有似祖辈那般封侯拜相,可他于乱世倾颓之际仍能屹立不倒, 更是在当今陛下逐鹿中原时在镐京王城的城楼上高歌一篇王权更迭的檄文,名动九州。
  当今陛下也借此敲开了文人世家的壁垒。
  所以在陛下登基之后, 父亲成了文人之首, 荣耀一时。
  再后来, 父亲不知为何提出致仕, 却在返乡途中被土匪杀害。
  可如今雍州王旧事重提, “奇怪”二字让他莫名心慌。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王爷, 您说的奇怪, 韩某不懂。”
  “韩大人, 其实令尊并不是被土匪所杀。”宗政初策笑得莫测, 韩闻瑾被这一句激起一身冷汗。
  不是土匪所杀?
  “王爷?”韩闻瑾心里隐隐有了答案,看向宗政无策的目光尽是探究和不安。
  “韩大人,狡兔死,走狗烹啊……”
  话音刚落,韩闻瑾手里的茶杯“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那茶杯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悄无声息地碎裂。
  就像有些事,当年不觉如何,经年过后却是一场漫长的雨季。
  “王爷,您继续说……”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韩闻瑾迅速调整好自己的仪容,片刻后他又是那个潇洒恣意的史官韩闻瑾。
  “难得韩大人有兴趣,那本王就继续说了……”
  风吹一瞬,瞬息万变。
  待韩闻瑾从茶楼走出,天上的金乌开始褪去颜色,就连温度也不肯多留给给人间一点。
  他抬眼望着天上飞鸟匆匆而过,心中五味杂陈。
  错了,一切竟都是错了……
  ……
  日子看似不咸不淡的过着,苏珏在一众人等的“监视”下过着苦哈哈的养病生活。
  这一日,季大夫破天荒的准许他出门。
  苏珏便立马去了鸡冠山,然而回来时,天公不作美,竟开始落雨。
  看着阴沉的天色与淅淅沥沥的雨幕,苏珏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今年是不是不太适合出门?
  这时,门外一阵马蹄声突然响起,片刻后便是整齐的脚步声。
  “谁?”他与对方同时呼出声,目光立马转向门外。
  此刻,缓缓走出来的正是身姿修长的李书珩,他今日一身轻裘缓带,衣襟胜雪,被青玉冠束好的发丝被雨水微微打湿,更衬着白皙的脸庞温润如玉。
  “世子殿下。”苏珏拱手作揖
  李书珩也拱手见礼,“苏先生。”
  因着那次“不欢而散,”,二人多日未见,此时竟在一处破庙碰了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