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薛老大人看着儿子高大的背影,心中有气,却也知道孩子大了,打不过骂没用,可身为父亲,还是忍不住劝。
“那陈家姑娘是你自己要娶的,明知道那陈家给你下套,你还是要上钩,我还以为你转了性子,没想到你心中还对那女子念念不忘,她岂是省油的灯?这不到一载,她摇身一变成了现下镇南王的生母,岂是你能随意肖想的人?”
薛夷渊沉默着,没说话也没回头。
陈家的事,其实稍用心些也能猜得出来,当初他听闻陈姑娘要被嫁入火坑之中,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一来陈姑娘对他有情,二来他身为长子不娶,家中弟妹难议婚,他也自知与妘娘难成姻缘,既早晚要娶妻,倒不如做一件好事,便出面求娶陈氏。
只是事情办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家也并非是什么特别小的门户,当初陈家上门议亲时虽被拒,但只因他当街制伏了陈家惊马,陈夫人便愿意上门议亲,显然是对女儿极其疼爱的,怎会忍心将她嫁入火坑?
他意识到许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本是气极,想要将亲事退了,只是私下里见了陈姑娘的面,陈姑娘羞愧低头,虽怕极了他退婚,但还是强撑笑意,说自知理亏,愿意退亲。
他确实是心软了,不愿为难一个姑娘,顾及她若是被退亲,定是于名声有碍,再议亲怕是真要捡那些不好的,思来想去,最后到底是叫这婚事如常办下去。
薛老大人见儿子不说话,他又问:“你到底想不想娶陈家姑娘,若是想,便赶紧收收心,莫要给人家姑娘难堪,若是不想,干脆把这婚事推了,免得耽误人家姑娘一生。”
薛夷渊垂了眼眸:“想娶。”
“既是想娶,那你摆出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做什么?为人丈夫,当断不断,摆出这副期期艾艾的模样,日后你让为父见陈大人如何言语?”
薛夷渊阖上双眸,慢慢
回转过身来。
面对着父亲,他的手扬起,对着自己便是一个巴掌,清脆的声音穿透深夜,叫薛老大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薛夷渊喉结滚动,慢慢将自己想说的话吐露而出:“是儿子错了,今夜过后,儿子就是有妻子的人,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薛老大人盯着儿子,久久不能回神。
父子之间都是你强我强、你弱我弱,儿子当着他的面退后一步,露出软弱来,他反倒是说不出什么严厉指责的话。
薛老大人无奈摇头,知道儿子长大了,经历过生死,不会再同从前那般与他争吵,他缓步向前,在他肩膀轻拍两下:“大郎,早些回去歇息罢。”
夜里的事丝毫没有影响第二日的婚仪,这一夜薛夷渊并没睡踏实,但迎亲时却是半点没耽搁,一切规矩半点不差,连日来算不得多好的天,在这一日却是艳阳高照。
所有人都说这是好兆头,日后定然夫妻和美,皇帝所赐御笔在此刻也摆出来到宾客面前。
裴涿邂也准备了份贺礼,更是亲自前来奉上,看着新娘子被送回了房中去,留薛夷渊在外敬酒,敬到了他这里,他唇角含笑站起身来,虚扶了一下薛夷渊要躬身下去的动作。
“薛统领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新婚之日定然是新郎官最大。”
言罢,他手中的杯盏与薛夷渊的相碰,先一步将一杯酒饮下。
薛夷渊面上没显露什么,但语气却不阴不阳道:“多谢裴大人不计前嫌亲自前来,还为下官请来御笔,下官以此薄酒,也望能度让些喜气,让裴大人也能心寻到称心如意的妻子。”
京都之中的人都知裴涿邂丧妻,听了这话,场面免不得有些尴尬。
倒是裴涿邂不在意,细说起来,他今日的心情倒是比新郎官还要好:“那便借薛统领吉言,本官再敬薛大人一杯,望大人早生贵子。”
薛夷渊将酒喝下,便没在他这多留,顺着往下一个席面去走。
一直到天黑沉下来,才将宾客彻底都送走,临近去洞房前,他坐在圆凳上醒醒酒,倒是这时,裴涿邂缓步走到了他面前。
“醒酒丸,专程寻太医配的。”
薛夷渊抬眸去看裴涿邂手中的瓷瓶,轻嘲一笑:“裴大人莫不是担心,我还能趁着醉酒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薛统领虽莽撞了些,但也不是个糊涂的,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统领定然心里有数。”
裴涿邂将瓷瓶往他怀里一扔:“只是担心统领今日借酒消愁,恐喝多了伤身,白白叫统领与新娘子生了嫌隙,故而提前为统领准备着。”
薛夷渊知晓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屑地转过头:“我如今娶了妻,裴大人何必防备我同防备贼人一般,难不成裴大人连这点底气都没有,生怕我一日未娶,一日便是你的威胁?”
裴涿邂轻笑一声:“统领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可从未见过统领放在心上。”
这种时候,谁会将对他的忌惮说出口?
裴涿邂故作大度:“妘娘将统领视为友人,我便也要多为统领着想才是。”
薛夷渊嗤笑一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将瓷瓶重新扔了回去:“多谢裴大人好意,大人既知晓我不是什么糊涂的,便应晓得我今日不会醉的太厉害。”
他转身慢慢往内院走,对着身后人摆摆手:“裴大人慢走,下官还要洞房,便不送了。”
只是越往里走,他越小声咕哝着:“竟是还叫你得了手,我也是不明白了,她怎么就看上你了……”
第467章 这是他的妻,他应该护着
薛夷渊的背影消失在薛府长廊尽头,若非是不愿耽误他洞房花烛,裴涿邂当真想再拦住他问上一问。
他是不是也觉得,妘娘如今待他与往日不同了?
薛夷渊这话没能让他有半分不悦,反倒是让他有了些底气。
连妘娘多年旧友都承认的事,自然做不得假。
成亲的热闹持续了三日,薛夷渊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决心好了另娶新妇,便不会、更不能拘泥于年少之情。
他与新娘虽还算不得多相熟,但待她也很是有礼,该有的安排都没少,回门日也依旧。
多少夫妻成亲前连面都没正经见,只是看着画像又打帘相看,情分是要靠长久的相处生出来的,日久总归有情。
京都之中,有些情分的人家,会循着规矩,回门时在娘家住上七日,以便娘家人与女婿可互相熟悉,薛夷渊念及陈氏寡言性软,也愿意为她在娘家撑腰,提前禀过父亲母亲,当夜留在了陈家。
只是入夜后,与陈老大人共饮几杯酒,他便发现妻子面色有些不对。
薛夷渊略一思忖,原以为是妻子性子软,累了又抹不开面子要回去歇息,便率先开口准备散宴。
岳父不会不给他这个新婿面子,席面散罢,他随妻子一同回房,刚拐入园中,陈梧柔便紧抓住他的袖口:“夫君,今夜怕是有人来寻你,我原不知情的,回来才听说,若我早知道,必不会邀你同我一起回门。”
她有些急,压低的说话声带着些颤抖。
薛夷渊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有过肌肤之亲的妻子,他安抚起来格外轻易。
“先别怕,且说说你知晓的。”他也不是没经过什么大事,此刻自然比妻子沉稳。
陈梧柔深吸了一口气:“母亲说,父亲这段时日同孟家走的比较近,原本听说是因夫君当初在灾情处救了孟大人一命,这才有意与之相交,可后来也不知怎得,开始与蒋家人有往来,今夜还要为你引荐,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薛夷渊温热的掌心握住她的肩头:“不要紧,我来应付就是。”
顿了顿,他看着妻子低垂下去的侧颜,应是十分自责的。
他们的亲事本也算是陈家设计来的,虽他识破后仍旧娶了她,可陈梧柔心里仍旧没底气,她不想让父亲拖累了丈夫,也不想与刚成亲的夫君生了隔阂。
可她不会说什么好听话,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此刻自恼不已。
“此事与你无关,有心人有意渗入,本就是防备不得的,即便是我今日不同你一起回来,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寻上我,你不必自责。”
薛夷渊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开心些,莫要你娘觉得我委屈了你。”
陈梧柔听话的很,当即直起腰来,抬头对着他扬起笑脸。
只是这笑意牵强的很,配上她单薄的身子,倒是更像受他威胁薄待。
薛夷渊倒是没忍住笑了,他忍不住去想,这样胆小的姑娘,当初是生了多大的勇气,才敢骑马来给他送行。
他将人搂抱的更紧了些,这是他的妻子,他应该护着她,不让她处于这两相为难的境地。
先行将她送回屋子去,原还想着席面这么快散了去,有心之人会不会就此作罢,改日再寻机会。
却没料到刚进屋没多久,便有丫鬟前来通禀,说有邀他去偏屋一叙。
陈梧柔身子当即紧绷起来,拽住他的衣袖不愿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