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小哥,这是裴尚书零家的马车,还请通融,我家夫人正修养着,若是下车盘查怕是会冲撞。”
叶听的声音不大,似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般,苏容妘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她头探出车窗子,对着外面的守城兵卫说话。
外面人似在检查信物,没用多长时间便给放了行,叶听撤身回到马车时见她醒了,还将毯子给她盖得紧了紧:“吵到您了罢?咱们已经入京都了,您精神精神,省得下车受了凉。”
苏容妘应了一声,随口问:“现在入城,盘问的倒是仔细。”
京都之中住的都是达官显贵,虽是天潢贵胄的居所怕被有心之人潜入,但往日里也不好搜查的太仔细,谁知道一走一过的人里有没有谁是富贵人家出身,容易反过来被指着磋磨。
她当初被苏容婵的人押入京都的时候,也是做的马车,随便寻了个借口便顺利入了城中。
叶听轻叹一声:“却是仔细了不少,我也是第一次见城门口守备这般严,若是寻常,京都之中谁不是咱们裴家,远远见了挂着裴家牌子的马车,别说敢拦着查看了,便是瞧见了马儿也要陪着小脸。”
苏容妘挑挑眉:“还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家家主这个官位,也那怪能在京都之中横着走。”
这种事说起来多少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叶听找补了一句:“裴家行事向来周全,从不会落人口舌,这位置走的越高,盯着的眼睛也越多,其实家主平日里行事也不容易。”
这话听入耳中,苏容妘也没再多言,只是抬手将缩上去的袖子向下扯了扯,全当没听见。
叶听悻悻然摸了摸鼻子,自觉自己这好话白说了。
马车入了京都后,便一路畅通,很快到了裴府,苏容妘被搀扶下了车,在门外的时候要装得跛足些,入了门倒是可以走的稍稍正常。
直到瞧见了正院门口,大老远便见着宣穆蹲在哪里,垂着头显得有些丧气,正用小手抚着仰躺在地上等着人摸肚子的猫儿。
“宣穆!”
苏容妘毫无顾虑地唤了一声,宣穆怔愣一瞬,旋即抬头,瞧见她时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娘亲!”
他小跑着向她奔来,将那在他腿边撒娇的猫儿抛在一旁,急匆匆便到了她面前。
“娘亲,我听说你伤了腿,还疼不疼了?”
宣穆言语里急得不行,苏容妘有一瞬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才想到自己腿上应是有伤口才是。
“是、是伤了。”她含糊应了一声,同叶听对视一眼,而后拉着宣穆都手慢慢往屋中进,“走,咱们进去说。”
叶听没立刻跟进去,而是先将院子里的其他下人都打发了去,这才跟着进了屋子。
宣穆抿着唇,仔细盯着娘亲看,小小的脸上神色凝重又严肃。
给苏容妘看得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娘亲还要瞒着我是不是,我都听说了,皇后娘娘在成佛寺遇刺,学院之中有位同窗的娘亲便殒了命,今日都未能回来读书,还在家中灵堂前守着。”
有官员妻子丧命的事苏容妘也略有耳闻,她叹声道:“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还好,没受什么伤,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宣穆抿着唇,分明在强装坚强,但眼眶已似有了湿意:“娘亲骗人,没受什么伤,怎会跛足?”
他轻轻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娘亲的手上还缠着帕子,叶听姨姨的脖颈也一样,如此险象环生,怎得还说没受什么伤呢。”
叶听陡然被点了命,看着宣穆无奈一
笑,将茶盏送到母子俩面前:“夫人,您好好哄一哄小郎君罢,这几日他定是担心坏了。”
言罢,她退了出去,独留苏容妘一人看着可怜兮兮的宣穆。
“放心,只要命还在,这些就都是小事,有了伤也是能养好的。”
苏容妘反过来拉住他的手:“你去学堂是叫你去读书的,怎得倒是叫你成了打听消息的地方,皇室遇刺的事若是传出去,那定是人心惶惶,怎得你们这些孩子竟都知晓了。”
宣穆对着她包扎好的手轻吹了吹:“我也不是有意去问的,就是不知怎得,头日还好好的,第二日在去上学堂时,几乎所有同窗便都知晓了。”
苏容妘一怔,若真是这种情况,那定然是京都之中有人故意传扬。
在京都尚且如此,那这叛党逆党在旁的地方,又得是多猖狂?
第348章 他和爹爹生的不像
苏容妘格外觉得这世道不安稳,京都怕是不日就要乱起来,不管谁输谁赢,都不能被牵扯进来。
她搓搓宣穆的手,不想让他思虑这种事:“别担心,天塌下来自有上位者在顶着,你如今还小,被掺和进那些事去。”
宣穆点点头,饶是她说了再多遍的没事,他神情依旧满含担心。
苏容妘拉着他的手晃了晃,笑着道:“有个好消息,你听不行?”
宣穆慢慢抬眼,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就这般望着她。
“你裴姨夫答应让咱们离开这里了,他如今手头有些事要忙碌,等着他回来,便能送咱们离开。”
宣穆眼睛当即睁大了几分,开口时声音的欢喜都遮掩不住:“当真?”
“那是自然,娘亲还能骗你不成?”
苏容妘说完,神色慢慢认真起来:“不过咱们要离开的事,你不能同任何人说,即便是你交好的同窗,我记得你同吴家小郎君还挺熟络的,就是连他都不能说,这几日你去学堂,就同以往一样,等咱们走了,也不必按照礼数同他们道别。”
宣穆小脸上透着几分为难,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孩子之间的情分最为纯粹简单,有的也会因为一句该有却没有的道别,生好久的闷气。
宣穆自小便没什么晚班,如今有了相熟的人,不能好好道别也难免觉得遗憾。
苏容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想着待日后出了去,应当能寻个安稳的地方落脚罢,等能长久地在一处生活,宣穆定会寻到新朋友的。
她想了想,还是想让宣穆的遗憾少些:“这几日你同你裴小姑姑道别罢,她还是能说的。”
裴三姑娘年长宣穆两岁,在裴府这段时间,她有时不能见宣穆,还要多亏了裴浮若对宣穆多有照料,虽然只能同她一人道别,但也总比一人都没有强。
宣穆点点头,而后轻轻地靠在苏容妘怀中:“娘亲,你这几日没回来,我很是想你。”
他在苏容妘怀中轻轻蹭了蹭,双手去环住她的胳膊,就如同方才在门口凑在他腿边撒娇的猫儿一般。
那猫儿小的很,想来是之前那只母猫生下的小猫崽。
苏容妘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又连着安抚了他好几句。
裴涿邂不在府中,苏容妘便自在了不少,陪着宣穆读书、吃饭,外加上时不时说几句话。
她小产的事宣穆不知晓,毕竟她连有孕的事宣穆都不知,宣穆在同她畅想着离开京都后的日子,面上一直喜滋滋的笑。
天色一点点黑沉下来,屋中点起烛火来,摇曳着的灯芯将宣穆眼珠衬得格外水灵:“等咱们出去了,带你见一见——”
话说到一般,苏容妘有些不知该如何让宣穆称呼阿垣。
毕竟若镇南王府上没出事,阿垣可是该拜称宣穆一声小世孙。
可她想着阿垣曾说过,不要同任何人说宣穆的身份,既然说宣穆的亲生子,那便就一直咬死了这个身份。
“见你爹爹。”
宣穆眨眨眼,都闷闷地低垂下头来:“对不起娘亲,我没同你说过,我见过爹爹了。”
他有些心虚:“就是之前,爹爹被裴姨夫抓回来的时候,关在裴府的小屋子里,我偷偷去见过的。”
苏容妘心上一紧,裴府之中守卫众多,当初阿垣被看顾的时候,亦是有人守着,连她过去想见阿垣一眼都不成,宣穆又是如何看见的?
感受到了她神色不对,宣穆赶忙解释:“我同裴小姑姑说了爹爹的事,还是裴小姑姑带着我过去的,只是那人正好看见裴姨夫派人将爹爹拖了出去,好像还说了一句……让他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现。”
其实他好像还听到了些难听话,但大抵是年岁小的缘故,对难听的言语记得都不是很牢靠,这几日过去,他已把那些话忘了个干净。
苏容妘却是能从他描述中多少猜到了些。
看来阿垣离开裴府,并非是主动,也并非是要扔下她,毕竟他孤身一人前来,身子又不灵便,被人拖出府时到底是难以抗争。
此刻她格外清醒阿垣如今并非是一介贫民,他还有些人手,不至于叫他离开裴府后在京都的街道上被人欺凌。
苏容妘缓缓呼出一口气,笑着对宣穆道:“也是可有可惜,你未曾与你爹爹说上话。”
宣穆趴着,头枕在手臂上,那双明亮的双眸带着好奇:“娘亲,我同爹爹生的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