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也没什么好看的,发呆罢了,屋中都看了个遍,只能盯着窗外看一看。”
  苏容妘将头回转过来:“这种日子我已经过的习惯了,在你府上时,我终日里面闲来无事,也只能盯着窗外看,不,倒是有点不同,如今我在养身子,不能开窗。”
  这话听在裴涿邂耳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抬手,将苏容妘的手包入掌心:“再忍一忍,等你身子好了,我有了空闲便带你出逛一逛可好?”
  “所以,你是不打算放我离开是吗?”
  苏容妘抬起头,视线明晃投过去,可此刻裴涿邂竟有些不敢去与她对视。
  他低垂着头,长指去勾苏容妘的指尖,对她的话避而不答。
  苏容妘轻笑了一声:“原是如此。”
  她似是认了命,又似是懒得同他再多说什么,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作势就要调整姿势躺回去。
  裴涿邂手心一空,抬眼看去,便见她唇角没什么血色,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他的心口犹如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撞,荡漾起难以平息的涟漪,他哑声问:“不能在我身边多留些时日?你不愿再试一试……同我再一次?”
  他自嘲一笑:“你不愿将我的命丢下,我以为、以为——”
  以为她心中终于有了他,最起码能允他个机会,试一试做他真正的夫人。
  从临近半山处将他生生带到山顶,即便是身体康健的男子,也是要吃不消的,更何况她在头一日便受了一日一夜的磋磨,又加之怀了孩子,她早早就能感受到孩子要留不住。
  身子分明已经到了极点,可她却强忍着痛苦,没有放弃他,他想,在她心中自己到底还是有些位置的罢?
  苏容妘闭着眼,没看他:“我不是都与你说过了,不过是还恩罢了,你若是还要同我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没有气力回答你。”
  裴涿邂的心犹坠冰窟,眼前是妘娘虚弱的模样,脑中回荡的是臧择的那番话。
  是不是放妘娘离开后,她还会想着他、念着他?
  那这份最后的圆满,终究是她离开后心里会一点点有他,还是那姓沈的瞎子死后,不得不回来委身于他?
  思及此,裴涿邂顿觉自己有些可笑,竟还想着臧择那些无稽之谈。
  可他看着妘娘这副模样,心中的柔软之处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捏揉到发疼,让他无法决绝妘娘的所有请求,他想,若是暂且先答应她,是不是能让她心中舒服些?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
  苏容妘瞬时睁开双眸,慢慢回身看他。
  眼里虽是有明晃晃的猜疑,但她还是答:“越快越好,而且我还得回去将宣穆带走。”
  裴涿邂唇角动了动,硬着心肠道:“不行,你的身子还没养好。”
  苏容妘眸色微变,似是在笑他、讽他,仿若在同他道:看罢,我就知道你说的话都不作数。
  裴涿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冲动:“即便是要走,也要先将身子养好。”
  顿了顿,他抢先一步道:“你走可以,但我有两个要求。”
  苏容妘眉心微动,也想听听看他能提出什么要求来。
  “其一,你无论去何处,都要让我知晓你的行踪,不可让我寻不到你。”
  苏容妘微微蹙眉,觉得若真要如此,即便是离开了,她也仍旧有可能随时被他带回。
  但她没有立刻拒绝,想听听他的其二。
  “其二,你不准与那姓沈的瞎子有一点瓜葛。”
  第342章 和离的夫妻,也可以二嫁二娶
  苏容妘轻笑出声,觉得这两点都好没有道理。
  她不咸不淡道了一句:“即便是和离的夫妻,也断没有说前头那位不准二嫁的道理,更何况你我不过露水情缘,连夫妻都算不上。”
  裴涿邂薄唇紧抿,面色并不好看。
  苏容妘缓缓呼出一口气,分明是不想再与他谈论这些:“你说的这些我不可能应你,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去罢,与其听你这些没什么用的话,我倒不如多歇息一会儿。”
  裴涿邂胸口堵住一口浊气,声音暗哑的厉害:“你就这么在乎他,即便是他将你一个人丢弃在这,你还要想着嫁他?”
  苏容妘听他编排阿垣,心中有些不舒服。
  她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又算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拿我做饵,守株待兔等着他罢了。”
  裴涿邂眉心微蹙起:“你就是这般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
  苏容妘回转过身来凝望他:“你敢说你现在没有离开将我带回裴府,只是因为我身子不适?你敢说你暗自放水,准薛夷渊来见我,不是给他能将我带出来的错觉,好诱捕阿垣出现?”
  裴涿邂面色未变,袖中的手攥握得紧了紧。
  苏容妘坦然看过去,好似能看进他心中一般:“我确实不算是什么聪明人,但我也不是什么大蠢人,我整日里闲得很,有些事一日两日想不明白,但一睁眼就开始想,躺着想、坐着想,我多少也能明白其中关窍。”
  裴涿邂沉默一瞬,继续去握她的手:“我想擒获他,有什么错?你也说过,我与他立场不同,他如今要搅动天下打乱,擒获他是我的职责所在,若是他因想来救你而被我擒拿,我亦会谅在他对你还算念旧情的份上,不会太过为难他。”
  “是吗,那我是不是还得替他谢谢你?”
  苏容妘神色略带着些嘲弄,干脆直接闭上眼睛,也懒得将手抽离出来。
  毕竟他这个人,执拗起来便是她抽出千百次,也还是会被他拉住。
  裴涿邂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想说的话到底是忍耐住,缓和片刻,他柔声道:“你莫要生气,如今正是你养身子的时候,还是别提不该提的人。”
  他指腹轻抚着她微凉的手背:“我的要求,你好好想一想罢,若是可以,待你身子养好,咱们就回裴府,你若是想将宣穆带走,我便叫叶听收拾好你们二人的行李。”
  顿了顿,他又填了一句:“我看你与叶听处得来,到时候叫她同你一起走,路上既能护住你们母子安全,也能照料你们起居。”
  苏容妘听明白了,叫叶听随时盯着她才是最要紧的。
  她依旧是没应声,任由裴涿邂自顾自在这安排着。
  屋中陷入安静,窗外的风呼啸而过,越是夜深山间便越是冷。
  裴涿邂轻声道:“我今夜在这陪你罢,免得走时门开,再让你受风。”
  苏容妘眉心微蹙,终是不耐睁眼:“你若是真怕我受风,就不应该过来,怎得进来时没说怕,走的时候倒是怕起来了。”
  裴涿邂执着地坐在这里,并不在乎苏容妘刺他的这一两句。
  “我身子不舒服,难道还要让我同你睡在一张榻上?还是说,你要去挤站叶听这个未养好伤的人的小榻?”
  苏容妘喉咙咽了咽:“难道我还要我当着你的面来换月事带不成?裴涿邂,你可还愿给我一点尊严……”
  她咬着牙,已有些不耐。
  裴涿邂眼眸低垂下来,已经意识到了她的抗拒,亦是不愿让她难堪:“好、好,我不留就是,你别生气。”
  他主动松开了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来。
  苏容妘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不去看他。
  裴涿邂再是心中不舍,也终究还是退出了屋子,临出门时,又叮嘱了叶听好几句,让她夜里警醒着点儿,好生照料妘娘。
  走的时候依旧是只敢将门欠开一条小缝,侧身而过,他自嘲地想,难怪妘娘会误会,却是颇有一副做贼的意味在。
  刚听到关门声,苏容妘便开了口:“叶听,有劳将门插上。”
  别什么人都能往屋里闯,外面倒是围个水泄不通,但
  她想防的人到底还是防不住。
  叶听叹气一声,领命上前。
  屋内下匙的声音传入裴涿邂的耳中,他回头看去,屋中的灯烛应声熄灭。
  她真的是要休息了。
  裴涿邂离开此处,脚步放慢了不少,任由这夜里的冷风吹得自己清醒几分,只是刚踏上离开的小路,便见前面不远处有人持剑而立,眸中似有寒光,在深夜里平添了几分骇人之色。
  是薛夷渊。
  裴涿邂神色自如,脚步不停迎面走上去:“薛统领深夜不休息,在此处是为何?”
  “自是来看看,有没有贼人深夜来做恶事。”
  裴涿邂那双冷厉的眉眼扫过去,不愿理会他,径直向前与他擦肩而过。
  但薛夷渊好似冲动上头,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剑柄,似有拔剑之势。
  裴涿邂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杀意,经过他身边后,倒是脚步停顿住:“我劝你做事三思而后行,我的命,如今还无人敢要,更是无人能要。”
  薛夷渊冷笑一声,剑已出窍三寸。
  裴涿邂不紧不慢开口:“且不说我留在暗处的人,会在你出手时花多久的时间取下你的首级,只说我出了事,你身上便不止是办事不利这一点过错,若你不在乎九族性命,大可以试上一试,毕竟……你的底细也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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