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苏容婵被他锁住咽喉,身子被提起只用脚尖艰难撑地,几近失去神思之时,终于艰难分辨出臧泽的声音。
  心底的柔软之处似被触及,她想要回头去看却不得,残余的力气在此刻挣扎的更厉害些。
  裴涿邂并未将臧泽放在眼里,只冷声道:“这是裴家的家务事,还请师父莫要多嘴,要一个毒妇的命,也算是替天行道,想来佛祖应当不会怪罪。”
  他手上的力气继续加重,执意要再次杀了她,可臧泽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竟是上前来。
  “裴大人,是非对错,上又神佛下有律法,不可乱动私刑,苏姑娘尚且有她尘缘未了、余罪未赎,大人若执意动手,怕是要承其因果,累及后嗣。”
  裴涿邂从来不信神佛,大抵也是因神佛从眷顾过他,臧泽这话若是放在从前,他连半个字都不会放在心上,可这最后一句话却好似说中了他心里。
  他与妘娘有了孩子,那些不知是否存在的因果,他不敢去赌会不会落在他与妘娘的孩子身上。
  略一思忖,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松了下来,最后十分嫌恶地收回了手。
  苏容婵跌坐在地上,捂着脖颈大口喘气,却又似喘的猛了些,大声咳了起来。
  但还未等她全然恢复,她便不管不顾执意向臧泽靠近,边咳便爬,狼狈不堪,面前的臧泽一如既往地平和,好似她再慢一步他便会就此羽化登仙、再次从她面前消失。
  可裴涿邂不会容忍她如此,直接踏在她腿弯处,将她死死踩住不得动弹。
  苏容婵痛呼出声,咬牙厉声道:“松开我!”
  她心之所向就在面前,眼眶蓄着的泪也分不清是因经历过窒息,还是因与心中明月重逢。
  可裴涿邂自有他在意的人要寻找,他覆手立在树下,居高临下看着她:“我最后问你一次,妘娘在何处。”
  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臧泽,又看了一眼苏容婵的模样,竟是察觉出了些异样的情愫在。
  他也是陷入情字的人,自能看得出苏容婵对臧泽究竟动了怎样的心思,嗤笑出声:“原是因为他。”
  难怪与裴家这门亲事在被苏家咬的死紧的情况,她嫁过来仍旧不安稳,还将妘娘寻回来威逼利诱,就是为了不愿与他做真夫妻。
  原来她竟也是个痴情种。
  “苏容婵,当着臧泽师父的面,我还能好生与
  你说话,若你再不告知,你、你在意之人——”
  他语调故意顿了顿,看了臧泽一眼继续道:“我皆可送你们去黄泉。”
  苏容婵怒目圆瞪,毕竟此言威胁到了臧泽的命。
  她忍着腿上的疼,低低笑了出来:“你觉得,我敢出现在这里,当真一点准备也没有?裴涿邂,你莫要太过自负。”
  她撑起身子,想要挪动自己的腿,却感受到他踩的更用力。
  苏容婵也不知这条腿会不会废,反倒是低低笑起来,扭曲的面容只对准裴涿邂:“你若是敢动我,我敢保证,你这辈子都寻不到苏容妘。”
  裴涿邂神色愈发冷了起来:“我最厌恶被人威胁,也无人能威胁我,你不说,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去寻。”
  他看向站着不远处的臧泽:“她掳走我妻,师父如今也看到,她仍旧不知悔改,我为妻报仇心切,想来佛祖不会怪罪。”
  言罢,他眸中杀意尽数显,可苏容婵却突然开口:“你敢赌吗?”
  苏容婵轻笑着:“你敢不敢赌,你杀了我的同时,苏容妘也会死,你敢不敢赌,你废了我的腿,苏容妘也会遭受一样的苦楚。”
  裴涿邂双眸骤缩,犹豫一瞬的空档,苏容婵猛地起身推了他一把,而后蹭着后退几步,扶着旁边的树站起身来。
  她看着面前人,笑容嘲弄至极:“你惨了裴涿邂,你果真看上我姐姐了,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不好好谢谢我为你们二人保的大媒。”
  第317章 在乎他,想要她
  裴涿邂的耐心并不多,看着苏容婵顶着那张与妘娘有几分相似的脸,杀意更浓。
  苏容婵这副偏执模样,仿若是在诋毁他的妘娘。
  他双眸微眯冷厉的视线刺过去,苏容婵却笑着开口:“裴涿邂,你敢赌吗?”
  她站直身子,明晃晃看过去:“你敢拿我姐姐的性命去赌吗?赌究竟是你先一步寻到她,还是我的人先一步要她的命,你可以试试看,若你杀了我,她的尸体多久会送到你手上。”
  裴涿邂袖中的手攥的更紧,这种被威胁的滋味禁锢着他,却果真让他因苏容婵这话而犹豫。
  他手下之人并非无能之辈,他并不觉得苏容婵豢养的那些杀手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这种事情不过是看谁动手更快。
  可如今被反问,他却不敢用妘娘的命来赌。
  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苏容婵便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对他笑的嘲弄,而后一点点站直身子,不去理会他,整理了一番衣裙这才回身去看臧泽。
  说话间,臧择并没有离开,那双不染凡尘的眸中到底含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似看着独身过桥之人却不知其中危险,又似见另立悬崖之间却执着向前。
  悲天悯人的佛子向来是见不得这种场景,他双手合十,也不知究竟念哪段经文才能解开这乱结错缘。
  彼时苏容婵面上的偏执已尽数不见,看向他的视线满是缱绻情意。
  “臧泽,你终于肯见我了。”
  她上前一步想要靠近,臧泽却后退一步将与她的距离重新拉开:“夫人自重。”
  苏容婵咬了咬唇,半点不将身后的裴涿邂放在眼里,满心满眼都是臧泽,她不在乎他的躲避,不管他退多少步,她都要追上前去。
  “我知皇后敬重你,但伴君如伴虎,谁知哪日会不会一个动怒就要了你的命去?”
  她循循善诱,与他分析着利弊:“你生来便是要为众生宣讲佛法的,你不该留在成佛寺中只为皇家,咱们一起走罢,我陪着你,你我金童玉女本就是天造地——”
  她话没说完,便被臧择的一声阿弥陀佛打断。
  “裴夫人,切莫妄言。”
  苏容婵早便已经习惯了他的拒绝,心中没有半点的失落,甚至还要继续上前,但裴涿邂不会容忍她如此,直接抬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压制住。
  总归是京都之中长大的姑娘,肩头的疼让她低呼一声,向前的脚步硬生生停住。
  裴涿邂上前一步,难得开始细细打量起臧择,此人确实同寻常僧侣不同,身量颀长眉目俊秀,结疤让他身上更填佛性,好似无论说出什么,都能让人信服,也难怪他年岁尚轻便能得皇后信任。
  亦是难怪会招惹来苏容婵。
  他对臧择颔首:“师父,这是裴家的家务事,内眷方才的胡言乱语,还望师父莫要放在心上。”
  臧择双手合十,轻轻摇头,在看出裴涿邂再无伤人的心思后,他的眸光便不曾落在苏容婵身上,稍稍侧身让出位置,放他们夫妻二人离开,略顿一瞬这才转身离开,从这些恩怨之中抽身离去。
  苏容婵眼眶泛红,眼里满是焦急:“臧择,你别走!”
  可裴涿邂却将她拉近些:“我劝你莫要在这种地方喊叫,真将人招惹来,臧择师父的名声可就要被你给毁了。”
  苏容婵却不在乎:“我与他日后要一起同行,我们的关系早晚会让世人知晓,先一步传出去我与他相识有何不可?”
  裴涿邂却是觉得她可笑,拖拽着她的动作丝毫不怜惜,再她还要开口喊叫时,他随手抽出个怀帕将她的话都堵了回去。
  待走出此处,立在外面等候的随侍便上前来,见到如此场景还有些发愣:“家主,这——”
  怎得突然这般对待夫人?
  裴涿邂眉心蹙起,本就不多的耐性在此刻消耗殆尽:“瞎了你的眼,这不是夫人。”
  随侍当即慌了起来,若面前这位不是家主认定的夫人,那便只能是先头那位了,成佛寺中内外都有千牛卫守着,竟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掉包?
  但毕竟人多眼杂,难免被人察觉出不对来,他忙上前将人搀扶过来:“家主,属下来扶着夫人罢。”
  说是扶着,实际上是禁锢,控制住她不要再生乱,也能遮挡住她口中塞着的怀帕,虽则让他来扶着夫人于理不合,但他瞧着家主的面色,哪里是能亲自来扶的?
  待一路行至禅房,门刚被推开,苏容婵便被扔了进去。
  裴涿邂缓步走进,身后投来的日光将他的的影子拉长,压在跌坐在地的苏容婵身上,这时他抬眼看过去,才瞧见屋中小榻上躺着的人。
  有一瞬他希望是妘娘,但也仅仅只有一瞬他便知晓那不是,他连骗自己都骗不得多久。
  随侍将苏容婵绑了起来,随意丢在地上,她自知挣扎不得,也顾不得地上透过来的凉意,欣赏着裴涿邂的神色。
  小榻上躺着的是叶听,她胸口被剑刺穿,如今只着一件寝衣,脖颈上还缠着白裹帘看不出伤得多重,她面色惨白,唇角发干亦没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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