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皇后能看似宽厚这般问,可她并不能顺势这般答,否则岂不是将裴涿邂给推到前面去,再扣个藐视皇恩的名头。
  方才她进来时分明听见皇后直接敲定了此事,未曾似问她这般来问在座其他夫人,想来也是因裴涿邂的官职,不好强迫,只能这般以退为进,让她自己来说识抬举的话。
  苏容妘想了想,还是得想法子拖延一二,让裴涿邂能有转圜的余地。
  她略一颔首,温声答:“能有机会为太子诵经,是臣妇的福气,夫君定也是感恩皇恩,又哪里会拒绝?”
  言罢,她直接蹙起眉,抬手用绢帕掩唇干呕起来。
  众人视线刹那间尽数落在她身上,本是假意,可这般干呕两声,倒是真将她害喜的症状给勾了出,呕的更是真情实感。
  皇后长眸微微眯起,视线落在她小腹上:“本宫曾听陛下提起过,裴夫人有了身孕,想来是害喜之症罢?”
  苏容妘呕的难受,即便是无心卖可怜,眼眶被着泛酸的感觉熏的发红:“劳娘娘体恤,近些日子确实害喜严重了些。”
  皇后神色有一瞬的变化,轻叹一声:“啊,原是如此。”
  她略等了等,也未曾等到皇后就此免去她诵经的事,而是似陷入回忆之中:“本宫当初怀太子时,他也折腾的厉害。”
  苏容妘用帕子轻擦唇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裴浅苇倒是一直处于状况之外,闻言惊诧开口:“嫂嫂怀了身子?怎得未曾听兄长提起过。”
  苏容妘随口应答:“月份太小,不好同人说。”
  她抬眸,轻轻看了皇后一眼:“
  竟是未曾想到,夫君先一步告知了娘娘与陛下。”
  话落,她即刻便又呕起来,捏着帕子的手紧攥着还有些发颤。
  直到皇后看不下去,才对身后宫人吩咐道:“先搀裴夫人去偏殿歇息罢,再叫人去请个太医来。”
  苏容妘这才垂下眼眸,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任由宫人扶到了偏殿。
  偏殿之中放着软榻,苏容妘呕的胃里跟着疼,直接侧卧在榻上,多少也沾了些难得能在她身上寻觅到了柔弱模样。
  她心中还在思虑着对策,也不知叶听有没有将消息传到裴涿邂哪里,可他即便是知晓了,后宫之中他一个外臣又如何能进得来?
  正思虑着,便有人将太医领进来,搭了她的脉,确实说她这一胎怀相不好,害喜也会更严重些。
  苏容妘心中松一口气,最起码现在是能应付皇后那边,再静静等着消息就好。
  正殿那边说了什么她不知晓,不过到时候也能去问一问裴浅苇,约莫又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宫人上近前来:“夫人,裴大人来接您回府了,您感觉如何,可要奴婢请示皇后娘娘,为您传个步辇来?”
  苏容妘心中一喜,从未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期盼能见到裴涿邂,只是宫女的话她不能应下:“我身子不适,皇后娘娘不怪罪已是恩赐,又怎敢要什么步辇,可否劳烦姑娘带路,容我向皇后娘娘请辞。”
  “裴夫人这话便见外了,咱们娘娘性子好,知晓裴大人过来了,忙让奴婢送您出宫去,还说有身子的人最是要静养,还是快些回府上,莫要折腾了。”
  苏容妘点头应下,随着宫女出宫时,心中还思量着,皇后这话的意思,是不要她随行诵经了?
  宫中道路复杂,苏容妘被搀扶着向外走,不敢直接走的太快怕被人发现破绽,只能在挪动步子时尽可能快些,手上也捏着帕子掩着唇角,把身子不适的样子做了个全套。
  不过刚出了凤仪宫,皇后便派人送了一顶小轿过来,不至于让她硬生生走出宫门去。
  直到出了宫门,便见宫道上远远立着一身着绯红官服的颀长身影,复手立在马车旁,周围人皆颔首站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喘气。
  “夫人,裴大人在前面呢。”
  苏容妘下轿时正好听到宫女提醒的声音,顺势抬眸往远处去看,分明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可她仍旧觉得自己对上了裴涿邂的视线。
  下一瞬,裴涿邂便直接朝着小轿而来,走路生风,面色亦是沉冷起来,似是要兴师问罪一般。
  他已在此处等了许久,待要到进前时又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将为官者要端持的话都抛之脑后,小跑着到了苏容妘面前。
  “身子如何,太医怎么说?”
  他不顾周围有多少双眼睛在瞧着,毫不顾忌地拉上妻子的手,紧接着眉心跟着微蹙:“手怎得这般凉?”
  第303章 弄得她喘不上气
  裴涿邂抬手,身后追赶上来的随侍便将外裳递到了他手上。
  他抬手为苏容妘披上,好似用外裳将其搂入自己怀中,而后又将她的双手拉起,在手心蹭了蹭。
  “没事了,我带你回府。”
  饶是苏容妘并没有抬头去看周遭,但却仍能感受到旁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将手往后抽了抽,可却发觉被他拉的死死的。
  她压低声音:“先松开,这般被人瞧着不好。”
  裴涿邂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垂眸看着面前人略有些发红的眼眶,便将她在凤仪宫中的经历想的更严重了些,连带着面上不悦更重了几分。
  即便是旁人都知晓他看重他的妻子有什么用,仍旧要有人挑衅到他头上来。
  他没回答妘娘的话,而是转而看向身后侍立着的宫女:“不知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话带到?”
  宫女俯身施礼,语气谨慎了几分:“回裴大人,娘娘为裴夫人请了太医,这害喜严重乃是因怀相不好,正好不日娘娘要带三品上官员的夫人一同为太子诵经,特邀裴夫人一同前去,届时也能为裴夫人求些保胎的平安福。”
  凤仪宫的人说话不会留什么太大的缺口,所言既为皇后撇清了干系,又明说了,这次离京都是非去不可。
  裴涿邂眸色沉冷,周身骇人的气势尽显:“劳烦回禀皇后娘娘,臣知晓了。”
  言罢,他回身便将苏容妘揽入怀中,带着往马车方向走。
  不过刚走上两步,他便要将她打横抱起,苏容妘被他的动作惊到,忙拉住了他:“别闹,我又不是不能走。”
  裴涿邂没管她阻止的动作,执意将她稳稳抱起来,动作间似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让他眉心微蹙。
  “你应当一直未曾照镜子罢。”
  他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苏容妘有些懵:“为何这般说?”
  “你也不看一看,你面上可还有半分血色,胡逞什么能。”
  苏容妘抿了抿唇角,怕牵扯到他伤口便没有挣扎,可还是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道:“你糊涂了是不是?我这是面上上的脂粉,害喜是我唬皇后的说辞。”
  见裴涿邂没反应,她指尖轻轻搭在他伤口上,并没有用力去按:“我看你才是逞能,你身上还有伤,快放我下来,说正经事要紧。”
  “你若是当真在乎我身上的伤,便抱紧些,也能让我省些力道。”他没松手,只是偏头看她,“什么正经事?”
  苏容妘闻言,思虑一瞬,到底是将他搂抱的更紧了些:“你方才不都听见了,是出京都的事。”
  她声音压的更低,离他也更进了些:“一场诵经便弄了这么大排场,明知我有孕害喜还仍要我一同前去,这分明是冲着你来的,若只是跟随前去便罢了,但那边又没说要去多久,难不成还让我一直连脸都不洗,省得被若人发现破绽?”
  裴涿邂闻言,眉心微动:“你真不知皇后为何要你一同前去?”
  苏容妘蹙眉反问:“这种事我哪里敢随便答应?这不立刻想办法来等你来吗,我若是直接答应了下来,哪里还有你动作转圜的余地?”
  裴涿邂没说话,只是手臂用了力道,将她抱的高了些、紧了些,她没有准备,环着他脖颈的力道便更重了些。
  见他不回答,苏容妘顿了顿,轻咳一声:“我有孕的事,你不曾告知你长姐和二妹?”
  “未曾,长姐若是知晓了,定会来烦扰你。”
  苏容妘闭了闭眼睛:“完了,今日已经叫你二妹知道了。”
  彼时正好走到了马车旁,裴涿邂瞬时将她抱到马车之中,待自己也跟着进去后,帷幔落下的同时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他紧紧搂着她,下颚抵在了她的额头上,他什么都没说,但苏容妘却能感受到他似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后怕之中。
  “没事了。”
  裴涿邂低低出声,这话既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苏容妘身子发僵,入宫的这一会儿功夫,她也是紧张的手心生汗。
  她从未入宫过,亦未曾见过皇宫之中的贵人,尤其她如今还顶着嫡妹的身份,若是被皇后察觉不对,别说裴涿邂能不能
  来得及救她,单说他自己都未必能保全自身。
  此刻感受他身上暖意一点点度过来,她既是觉得若非裴涿邂强迫她留下,她也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可彼时却又觉得,这暖意来的刚刚好,正好能将她方才残余下的不安一点点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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