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当初在佛礼上,将苏二姑娘带回来的弟兄与他请罪,还说若非是认错了人,当时若是再仔细寻一寻,说不准便能将真能的妘娘带回来。
  可是他心中却已经十分庆幸,毕竟上天从来不会偏心于他,相较于连苏二姑娘都要生生错过的结果,能让他终于寻到妘娘在何处的眉目,已经算是恩赐。
  若非是知晓妘娘在此处,他此刻怕是早已带人撤离京都,届时生生错过了去,再相见又该是何年何月?
  原本想说、想问的话语有许多,可在此刻,又觉那些话都成了多余。
  苏容妘闭上双眸,虽则如今前路未定,但仍旧是五年来她心中最为安稳的一刻,让她不愿起来、不愿睁眼,怕这一切都似一场美梦般消散不见。
  可外面守着的叶听掐算着时辰,亦或者是看见了她俯在阿垣膝头,忙站在门口:“夫人,这天凉了,若是话说的差不多了?还是赶快回去罢,若是家主回来见不到您,可是要担心的。”
  一声夫人将她从安稳的美梦之中骤然抽回神,她下意识抬眸,看见阿垣还在自己身边,这才能稍稍缓和了些许。
  沈岭垣指腹轻抚着她的面颊,在她不忍开口说要离开时,帮她一把。
  “先离开罢,再坚持几日便好。”
  到底是筹谋不够,他太心急了些,当时裴涿邂及时赶回来的可能很小,他带着想好的后路赌一把,若是裴涿邂再晚几个时辰出现,他便能将妘娘送上离开京都的马车。
  到底还是差了一步。
  苏容妘站起身来,即便是再不舍,也终究要先一步离开。
  出门时叶听见她面上还有泪痕,忙拿出帕子来:“夫人擦一擦罢,若是被家主看见,定是要担心的。”
  可实际上究竟是担心还是恼怒,她们心里都明白。
  主子的事叶听不好过问,但做奴婢的便是希望主家和睦,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昨日夜里她亲眼见到家主面色不愉地进了主院,既怕出什么事,又不敢探听主子家的秘辛,只能站在门外听细细簌簌的争吵声。
  也不知吵了多久,声音倒是安静了下来,她提心吊胆过了一夜,未听见家主唤人传水,也未曾听见重新吵起来,幸而晨起时见家主面色好了许多。
  原以为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若是让家主瞧见这场面,说不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我知晓了。”
  苏容妘低低应了一声,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
  心中亦是在衡量方才阿垣说的话,裴涿邂对裴氏旁支都很淡漠,当初嫡妹嫁人裴府为新妇是,都未曾有旁支宗妇来攀交,想来关系已是差到表面和气都难以维持。
  裴涿邂不在乎他们,但一定会在乎他的长姐与两个妹妹,若是裴氏旁支出事,想尽办法逼着他,亦或者将他拉下水,这都是有可能的。
  一个女人与全家的安稳相比,他不会在此事上犯糊涂,当初他能为了家中安稳率先投诚新帝,如今自也会在相同的事上低头。
  只是前行几步,她忍不住脚下顿住:“能不能叫人给他添几件厚衣裳?”
  她想起屋中桌案旁放着的一块干硬馒头,她反拉住叶听的手:“可否再给他送些吃的?”
  这种话叶听是连听都不敢听,犹豫着想要拒绝,苏容妘则是争取着:“既都准许我来见他,想来你家家主也不会介意送些吃食的,而且他不日便会被送裴府,此事你应当知晓罢?”
  见叶听轻轻点头,苏容妘进而道:“这便对了,左右他都要被送走,又何必让他受这些皮肉之苦?”
  叶听被说的没了拒绝的因由,只能轻叹一声:“那便都依夫人的罢。”
  她回身对着身后守门的人吩咐几句,这才继续同她一路回主院。
  正午的日头晒下光来,处处都暖了不少,宫中养心殿的宫婢也听吩咐将炭盆撤了下去。
  裴涿邂立于殿中,细细回禀此行:“确有人于多年前蓄意接近太
  子,讨好拉拢,百般手段尽显,臣此行顺着查出五人,皆在朝为官,如今已关入大理寺牢狱之中,听凭陛下处置。”
  皇帝面色沉沉,半响没开口。
  这几日下来,太子早已回天乏术,这条命是如何也吊不动,只是皇帝一直不肯发丧。
  除却背后其他因由,皇帝私心亦是不愿提起此事,好似一直不发丧,此时就未曾发生一般。
  他的儿子死了,死于这种羞辱启齿的事上,这便是让人耻笑皇室,耻笑他,江山在位又如何,终究是连亲生儿子都教不好,更是让藏匿在暗处的人因谋划功成而沾沾自喜。
  知晓太子之事的人,也唯有皇后一人会为太子掉上几滴眼泪,旁人都知晓他要立皇太孙,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东宫那些皇孙身上,他的儿子死了,竟是唯有皇后一人会与他一起伤怀。
  皇帝抬手按了按眉心,却是问起另一件事:“听闻你昨日便已回了京都,怎得不入宫见朕,竟还与你夫人当街拉扯。”
  皇帝那双浑浊的眸子似鹰隼般盯在他身上:“听说,你还抓走了一人?”
  第293章 躲避他的靠近
  裴涿邂并不意外皇帝会在此刻问询此事,故而面色都未曾变化:“是个算命瞎子罢了,说了些胡话将内子惹的落了泪,臣便将他请回府上,什么时候说得内子开怀了,什么时候再放离。”
  这话在皇帝听来并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手握权势之人并不会在乎一两件的所为,是否太过霸道专横,依裴涿邂如今身份,因一时心中不快将一百姓押回府上算不得什么事。
  只是皇帝却状似无意道:“裴卿家中夫妇情深,倒是不枉费这门定了多年的亲事。”
  当初裴涿邂成亲还未满一月,裴家大姑娘便将齐家嫡女带到裴府暂住,其中用意谁都能看得出来,但裴涿邂并未同意,皇帝还当做是他识时务,知晓不能同世家牵扯太过,如今看来,竟是因他太过在乎这位新娶的夫人。
  皇帝未曾在此事上深纠,略叹一声,开始吩咐太子的后事:“大理寺中的人,你尽管去查证,太子也该早些下葬。”
  说起这个,皇帝整个人便显得苍老了不少,他年岁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是天下第一苦事。
  顿了顿,他复又继续开口:“太子出事,东宫之中的皇孙生母也该有个安顿的法子,你那新妇听闻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也莫要叫她太过沉迷方士,不若召进宫来,帮着皇后一起安顿太子妃一众宫眷罢。”
  裴涿邂眸色有一瞬的变化:“若能为皇后分忧,内子自不会推辞,只是内子未曾行过此种安顿之职,总不好贸然入宫,否则分忧不得,反倒是要添乱。”
  东宫之中女眷众多,朝中之人也知晓皇帝会在皇孙之中选出人来承继大统,待太子亡故的消息一出,必定有许多双眼睛盯在东宫,每一个皇孙,每一个皇孙生母,都会别人挑选衡量,而他们的处置便关乎皇帝的态度。
  这是个好差事,若是旁的高门宗妇,自小便学此种为一家主母之道,必定能从中摸索出风向来,届时无论是拉拢朝中大臣,还是与未来天子生母先一步熟络,都是个好机会。
  可这差事亦是危险重重,若是言行稍有偏颇,便会被有心事人利用,说不准还要将裴家也一同拉入水中。
  裴涿邂想了想妘娘,她如何能做得来这种事?
  且不说她自小长在乡野间,即便是在苏府教养长大的苏容婵,接了这差事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至于皇帝提出此事来,自也不会想让裴家从中得什么好处。
  裴涿邂有意摆出一副为难模样:“内子出身小门户,怕是理不清这些,便不能承陛下抬爱。”
  这便是为何高门大户不愿聘小门户的姑娘为妻,高门之中的夫妻经营,并非只是拉拢夫君这一件事能做,苏家嫡母孙氏当初也不过舞妓出身,即便是最后爬到了主母的位置上,也终究是少了贵女出身的风范气度,自也教不出什么好宗妇来。
  皇帝眯着眼打量他:“裴卿可曾怪朕当初曾催促你早些成家,毕竟依你的身份,苏氏女配你,实在是委屈你了。”
  这门亲事早年间便有,只是后来迟迟不成亲,一直等到今岁,便是苏容婵及笄的第三年。
  定亲时裴家还未曾显贵,如今苏家高攀不上,若是贸然退亲,免不得要伤及裴府颜面,便唯有一个拖字决,托到苏家女年岁大了,苏家见成亲遥遥无期,主动上门来退亲。
  这是裴沉菱想出的法子,裴涿邂本也没心思娶妻,便也默许如此。
  还是皇帝开口催促了此事,这才将婚事提上了日程。
  裴涿邂想也未想,直接顺着皇帝所言道:“真心相许,又如何能算是委屈。”
  他想到了妘娘,说话间免不得多了几分柔情,便将他所言显得更真切些。
  “臣只是有些后悔,合该早些将内子娶进家门才对,竟叫她等了臣三年之久,不瞒陛下,有时在家中内子与臣提起此事,臣也免不得觉得心中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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