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这时候向苏容妘求助确实是最好的法子,毕竟算不得什么要命的事,苏容妘只要开口随便说两句求情便好,一来能看出苏容妘的话在他面前究竟有什么分量,二来也想要借由此事投靠她,若是她没有求情,日后也不必浪费时间来讨好。
  裴涿邂冷嗤一声,这种后宅手段他当真是看不上,他稍稍回眸刚想将苏容妘要求情的话打断,却没想到回头只看到苏容妘早已将视线挪走,正准备小步远离他些。
  裴涿邂:“……你要去何处?”
  猝不及防被抓包的苏容妘脚步顿住,睫羽颤了颤,再开口时语气却如常:“裴大人的家事,我不好多听,还是进屋去陪宣穆罢。”
  裴涿邂只觉得胸口一噎。
  好,好得很啊,她倒是清清楚楚将自己抛出在了所谓家事之外。
  可裴涿邂却不想让她如此,故意开口:“是吗?可我怎么瞧着她,已经将你当做在我后院之中的依靠,想尽办法来投靠你。”
  苏容妘眉心猛地一跳:“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个借住的外人,哪里能掺和进大人的内宅事呢。”
  裴涿邂语气以为不明:“是吗?看来还是这人蠢笨的很,分不清我后宅之中真正的主母是谁,否则正与我说着话,怎会好端端得向你求助。”
  苏容妘尴尬地扯了扯唇,听了这话顿觉自己的处境很是奇怪,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亭香却是从未听过裴涿邂这个语气,顿觉是自己惹怒了他,当即跪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发颤:“家主息怒,是妾身的错,家主莫要因妾身怪罪苏姐姐。”
  “妾身?”裴涿邂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低笑了一声,“谁准了你自称妾身?”
  亭香整个后背都似要被冷汗浸湿:“是、是奴婢僭越了。”
  见她自称奴婢,那种刺耳的感觉终于从裴涿邂轻减了些。
  他声音冷得叫人胆寒:“滚。”
  亭香当即不敢再多留,忙提着裙摆起身,小跑出去的时候分明是在擦着眼角流出来的泪。
  苏容妘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想起来些故人,忍不住在心中有了些感慨。
  有的妾在后宅之中耀武扬威,似是比正头娘子都气派,可有的妾却似这般处境艰难,说不准哪日就要因右脚先迈进房门而被撵出府去。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裴涿邂眼中,便是她对那人有了心疼之意。
  他双眸微微眯起,也不知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太果决了些。
  但他也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问:“她这几日寻你,我怎么不知?”
  苏容妘初听还觉奇怪,自己这边的事怎会叫他知晓。
  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前两日叶吟二人还在她身边伺候,想来自己这边的消息,都会借由她们回禀到裴涿邂耳中去。
  她不由得庆幸没将这二人留在身边伺候,但面上却不显露:“亭香姑娘来的时候,正好叶吟她们不在。”
  裴涿邂眉心微动:“她目的这般明显,你当真看不明白?”
  他向她的方向靠近一步,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妾室太过和善,叫他心里骤然生出些气恼。
  可不和善还能如何?他明知依照苏容妘如今身份处境与心中所想,对他的妾室就应该是和善的,可他心底深处的渴望,是她会对那两个妾室有所不喜,甚至是针对。
  他不信,若是轮到她在意男子的妾室找上门来,她也会这般和善?
  那她为什么不装一装,即便是为了她的嫡妹婵娘对那两个妾室不喜也好,最起码还能让他有一瞬的欺骗自己,将那点不喜往自己所期盼的方向去靠拢。
  他心中闷得难受,故而再开口时的话便不是那般顺耳。
  “你是真不知她有意接近你,还是故意由着误会,享受她来讨好你?”
  苏容妘眉心蹙起,毫不犹豫地随着他的靠近后退一步:“大人想多了,我这人性子孤僻,不喜身边有人凑过来,亭香姑娘每每来寻我也说不上几句话,我便会将人请走,何来享受讨好一说。”
  话说完,她才陡然发觉自己语气其实算不得多好。
  她轻咳两声:“依我看来,那日我虽当众同大人发了脾气,但我也是在病中情有可原,顶多算是小题大做但却并没有冤枉了大人,可大人似今日这般误会我也不是一次两次,要不咱们便算扯平了罢。”
  裴涿邂盯着她看,瞧着她大有一副要躲自己远远的架势去。
  似是
  准备着将难得拥有的那几分牵扯,好的也好、坏的也罢,尽数抵消了去。
  他呼吸都有几分凝滞,方才分明觉得自己已经同她的距离拉近了些,相处时也不再那般生疏,可为何如今又是一副彻底清算的架势。
  心底的不甘与微微的恼火纠缠在一起,最后他只能将所有的源头都算在亭香头上。
  若非有她突然出现打断,又怎会如此?
  他才不要什么扯平。
  裴涿邂双眸微微眯起,故意道:“看来,后日学堂准备的小烧尾宴会,苏姑娘也是不想去了。”
  眼见年前人眼底闪过淡淡光亮,他继续引诱:“小考结果出了来,县主做东,请诸位学子及家中长辈一同去小烧尾宴,旁人都有娘亲相伴,宣穆若只有自己一人,怕是会伤心罢。”
  苏容妘忙道:“我这身份也能去吗?”
  裴涿邂顿了顿,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继续接她之前的话:“苏姑娘方才说,与我扯平了?”
  第132章 苏姑娘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眼瞧着裴涿邂正挑眉看着自己,苏容妘也不明白他是在犟哪口气。
  她想了想,许是他觉得不过瘾罢,毕竟自己还没叫他出了那口气呢,他怎会愿意同她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扯平呢?
  自他话音落下,苏容妘脑中便已出现宣穆独身一人看着旁人母子和乐的可怜模样,她便也不在乎什么其他,对着裴涿邂俯身一礼:“是我错了,哪里能同大人扯平呢,大人若是还觉得心里不高兴,下次想法子我将面子还给大人就是。”
  裴涿邂当然不是在乎所谓的面子,可听她说“下次”,他便有些舍不得回绝。
  他只能含糊道一句:“苏姑娘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眼瞧着苏容妘盼着他的后文,他便没在这事上卖关子:“宣穆所在的这批学子之中,大部分都是新朝后出生的孩子,陛下重视,此次小烧尾宴虽是县主主事,但也算是奉陛下之命,不止有官眷,朝中大臣也会去。”
  前朝的子嗣,所读之书免不得有前朝的影子,如今没办法将大臣全部还上一批,但却可以从刚开蒙的学子抓起,将他们教导成忠于新朝之人。
  这是上位者为百年基业谋定的一盘大棋。
  裴涿邂顿了顿,怕苏容妘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单独点明一句:“我会同你一起去。”
  若只是学子的事,苏容妘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此事牵扯到了朝堂上,她想的免不得就多了些。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她却不知这不安由来自何处。
  她抬眸看了看裴涿邂,看着他沉稳的眸光,好似自己也能被影响着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来,说了两句好话:“有劳裴大人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是我与宣穆的福气。”
  裴涿邂听出了她这话只是奉承而非真心,却又是觉得彼时的她生动了不少。
  饶是心中有些许悸动,但他面上仍旧没显露出什么来,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有事才知献殷勤。”
  言罢,他不在过多停留,转身便出了月洞门。
  苏容妘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是觉得他今日心情似是比往日要好上一些。
  小烧尾宴的事宣穆也知晓,但想来他并不知此事还同朝局有关,只是细细品下来,烧尾宴本身也是给士子登科亦或者升官而办的,如今用在了刚开蒙的学子上如何能看不出上面的人对其重视?
  七月底的天已经凉了不少,小烧尾宴办在了城郊别院之中。
  晨起有丫鬟给苏容妘和宣穆送来的新衣裳,还好生给梳妆了一番,这才一同出了裴府去。
  裴涿邂虽是自己独乘一辆马车,但也要等着与苏容妘一同出发才是。
  眼看着人从屋中走了出来,她身上穿着针脚布料都是极好的素色衣裙,衬得她容色更为明艳,她也是第一次盘了妇人发髻,自也将她白皙修长的脖颈露了出来,耳铛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晃,格外夺目。
  裴涿邂指尖挑起车帘,看着她带着宣穆走向自己,客气道了一声:“裴大人久等了。”
  “嗯。”
  裴涿邂将视线收回,仿若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将马车车帘放了下来。
  此行叶吟叶听二人也跟着苏容妘一起,一来是叫她身边也有两个伺候的人撑撑场面,二来也是能盯着女眷席面这边,若真出了什么事,好能赶紧去给裴涿邂递消息。
  原本苏容妘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待到了京郊别院入口时,门口的小厮上前一步,对着裴涿邂扬起笑模样:“裴大人,这位便是裴夫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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