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苏容妘闭上眼,伸手捞过身侧的软枕垫在身下,终于能将身子稍稍放松下来,没有嫡妹的催促,她多躺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夜里得裴府安静得连声蝉鸣都没有,只是随着白日里的一场秋雨,回去的路上免不得吹了些冷风。
第二日苏容妘便觉得身上不对劲起来,原本刚睁开眼时身上的酸疼她还以为是头天累到了,可她很快便发现头晕的厉害,嗓子也发疼,她伸手搭在额角上,确实要比平日里烫些。
苏容妘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昨夜没准真的有了孩子,可转念一想,虽说有了身孕的女子身子会发热,就似感染了风寒一般,可那都应该是有孕小半月的事,哪里会第二日就发热?
那便只能是昨夜吹了风的缘故。
难怪从前听人说,行房后不能吹风乱走动、更不能用凉水沐浴,原来真是容易邪风入体,患病遭罪。
她在屋中躺了一整日,睡睡醒醒也不知是烧到了什么地步,但身上的一直都疼着的,一直到宣穆下学回来凑在她身边,这才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娘亲,你的手好烫。”
宣穆进屋时看她睡着,还想来拉一拉她,毕竟这个时辰睡下,晚上怕是睡不得了,却没想到她的手烫得厉害。
苏容妘的身子向来不错,宣穆也极少见过她生病的模样,故而此刻稍稍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低声惊呼道:“娘亲你是不是病了?”
苏容妘觉得自己这样被他守在床前很奇怪,好似她病入膏肓了一般。
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反手敲了一下宣穆的头:“有些发热罢了,也不严重,当初你外祖母过身的时候我也不如你这般一脸苦相。”
她扯了扯唇角:“去帮我倒杯水罢,我喝了再睡一会儿,等下你自己去寻你姨母院中的丫鬟要些吃食,我不就不陪你去了。”
宣穆抿着唇不说话,心里依旧是担心的不行,但他依旧听话去倒水。
水早就已经凉了,但苏容妘却是没在意,喝了一杯后怕自己给宣穆过了病气,直接催促他赶紧出去。
“你不是说明日便是你入学的第一次小考?此前你还答应你裴姨夫,要得头筹的,还不赶紧吃了饭温书去。”
娘亲的话宣穆不会不听,只能三步一回头地出了屋门。
苏容妘将薄被往身上重新盖了盖,宣穆去正院的路上却是魂不守舍。
母亲生了病,他如何能吃得下去饭?
他越想越担心,眼眶不自觉泛红了起来,竟是就这般同迎面过来的裴府小厮遇上。
小厮虽是门房的人,但平日里往裴涿邂这边递消息的活儿都归他来管。
“呦,小的正要去寻小郎君,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小厮瞧着他模样怪怪的,笑着躬身,自以为卖弄读的那两句书来与主子逗趣:“小郎君怎得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他这话不说还好,如丧考妣四个字一出来,宣穆便似被里利刃刺穿了一般,当即怔住,而后眼眶很快就红了起来。
他自认为坚强,不想在旁人面前露怯,但小厮已经被他这模样吓坏了,忙道:“哎呦这是出什么事了,小郎君可别瞒着不说。”
宣穆摇头:“我娘亲病了。”
他没再同小厮多解释什么,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转身就要走。
小厮赶忙了拦住他:“小郎君别走,家主派我来寻你的,苏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你跟我走,正好同家主说上一说。”
裴涿邂今日下朝后未曾回阁楼之中,而是先去了自己的书房之中待客。
来客是吴学子吴怀珉的小叔叔吴尘寂,一来是商讨朝中事,二来也是为了之前吴怀珉质疑宣穆入学并非真才实学一事而道歉。
宣穆被带来的时候,裴涿邂正与吴尘寂说这话,抬眸一瞧便见宣穆红着一双眼睛,说话的声音也与寻常不同。
裴涿邂眉心微动:“怎么了?”
宣穆看见裴姨夫,似是看见了主心骨一般,眼眶红的更厉害:“娘亲、娘亲她——”
他话还没说完,裴涿邂便觉得胸口一滞,面色直接沉下,猛地站起身来一边向外走一边匆忙道:“吴大人,失陪了。”
他直接出了门,径直往后院走,叫宣穆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伸手给面前的两个来客拱手作揖道一句失陪。
裴涿邂的动作很快,宣穆出门时便已经追不上他的步调。
紧张与担忧一时间在胸膛之中胀满,待一路回了院子穿过月洞门到了苏容妘门前,他这才顿住脚步,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他竟在未曾问清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就这般急忙回了来,可他又用什么身份去进屋询问情况?
可就是这犹豫的一瞬,屋中便传来女子没什么气力的声音:“你怎得又回来了?算了,进来帮我再倒杯水罢。”
裴涿邂站在门口,手已经搭在了门扉上。
他做事从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可彼时却难得有一瞬犹豫,可这所谓的犹豫在屋中人传来猛烈的咳嗽声时,被击得彻底荡然无存。
第126章 礼义廉耻,不再束缚他
门被推开之时,苏容妘正好翻了个身子朝着外面看。
原本以为是宣穆,故而她的视线落的很低,可入眼并非是宣穆的那张小脸,而是长褂衣襟下修长的腿。
苏容妘愣了一瞬,睫羽也在惊讶之下颤了颤。
裴涿邂怎么会来?
苏容妘彼时墨色的发披散着垂在脑后,身上穿得还是寝袍,因着生了病,面颊上有些许不正常的红。
裴涿邂意识到这副模样不该是自己看到的,忙侧转过身去,将视线回避:“我看着宣穆状态不对,左右闲来无事,便亲自过来看看。”
他清了清嗓子:“苏姑娘方才说要喝水?”
苏容妘垂眸检查了一番衣襟,心中暗道幸而昨日没留下什么印记来,否则还真是不好解释。
“是有些口渴。”她状似自然地应了一声,“宣穆大惊小怪了些,我不过是昨日受了凉罢了,竟是麻烦大人走这一趟。”
裴涿邂没答话,视线一扫,便看见桌子上搁着的茶壶。
他略一旋身,动作自如抬手倒了杯水来,却是在指尖触及到没有温度的杯盏时眉心蹙起。
生了病,屋中的水竟是凉的?
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了上来,他没动,可苏容妘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道:“水凉些无妨,左右我也觉得身子有些发热。”
她作势便要起身下榻,裴涿邂不再避开视线直接回眸看她,倒是将苏容妘看的顿住了动作。
她这般不爱重身子,他却是连说上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面上不显露半分情绪,拿着杯盏缓步向塌上人走去。
他身量生的很高,苏容妘半撑在床榻上,仰头看他时多少也有些吃力,但他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杯盏向自己递了过来。
“喝罢。”
他的语气算不上多好,苏容妘想,许是因为亲自给她倒水
的事而恼怒。
苏容妘将杯盏接过,别开视线抿了两口水。
大抵是身子在发热的缘故,她能感受到凉水顺着流淌过肺腑肠胃的感觉,确实有些不舒服。
“当初苏姑娘不留人在身边伺候,今日可有后悔?”
苏容妘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尴尬笑笑:“这有什么后不后悔的,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一直没病没灾。”
裴涿邂冷笑一声:“你便好自为之罢,莫要在裴府出了事,徒增麻烦。”
言罢,他转身出了屋子,而且步子很快,出门时还甩袖将门扉摔合上,砰得一声似带着些不悦的火气,波及得苏容妘阖上双眸。
她想,裴涿邂许是因为觉得来这一趟,心里很是不悦才生了这般大的气罢?
她顺着趴在了床榻边沿,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随着身子的不适喘气都有些粗沉。
只是没过多大一会儿,之前来伺候的那两个丫鬟便又来敲了门,不等她应答就进了来,手上托盘之中端着茶壶,身后还跟着裴家的府医孙大夫。
苏容妘一怔:“你们怎么——”
不等她把话说完,手上便被塞进来杯温热的水,另一只胳膊放在脉枕上由孙大夫把脉。
其中一个丫鬟笑着道:“姑娘放心,家主说了,待您病好了我们两个便离开。”
苏容妘心下松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面对这两个丫鬟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似嫌弃她们两个一般,却又要在生病的时候得她们两个的照顾。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说什么将两人留下来的话,只能低声道了一句多谢,闭着眼睛躺会去不再多言。
裴涿邂的动作很快,回去的时候还在路上遇到追来的宣穆,他干脆直接将人带走:“不必担心,你娘那边我已派了侍女与大夫过去,你随我一同去见客。”
宣穆还有些愣神,因方才跑的有些急,如今喘气都喘不匀,裴涿邂干脆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快走到书房门口时才将他放下,与之一前一后进了书房。